“是。”盛景回答,出乎意料的爽快。
“有时候‘无知是福’……”方曦低叹后,侧身望海,“魔盒打开,苦难会降临。我相信你知道这个故事。”
盛景想到周迎暄的秘密空间,和她的铁盒。不该开的盒子,他已开过两次。
他听得明白,方曦的话是善意的警示,警告他到此为止,就不会有什么事。他的本能也对危险有所警觉,正告诉他不要去打开盒子。
可惜的是,越被告知不能做,越想要去做,人就是这样一种生物。
“有什么我一定不能知道的理由吗?”盛景问,漆黑的眼睛盯着方曦,“如果连你这个非当事人都极力隐瞒,那更证明我有权利知道这件事,不是吗?”
“既然这是你的选择。”
方曦拿起书桌上的相框看了一会儿,递给坐在沙发上的盛景。
这是张四人合照,几副鲜活的面孔填满了木框。方曦、祝恩在后面,周迎暄和另一个男人在前面。
那个男人有张让盛景熟悉到悚然的脸——和他照镜子时所看到的脸别无二致。
指尖夹着的香烟亮起一点火光后暗下,灰色衬衫的男人缓缓吐出云雾,神情溟濛,和刚才一样的语气,却有种无动于衷的冷然。
“他是我弟弟,方朔。”
故事开始于周迎暄十八岁那年的夏天。
蝉鸣微噪,风温热。周家庄园的宅子二楼某处,一阵清脆的碎裂声怦然掷地。
周迎暄偷偷申请了高等音乐学院,拿到录取通知后才告诉周日德。他气得摔了一个茶杯。
“我不同意!你赶紧给我重新申请学校,必须读管理!”周日德拍桌子道。
“不可能。我就要学钢琴。”周迎暄拒绝。她耸耸肩,无所谓道:“我也不是来征求你的同意,只是通知你一声。”
周日德对她的不顺从勃然大怒,拿起书桌上的杯碟又往地下砸:“信不信我把你信托断了!”
“呀,好好的地板,”东西碎在地毯边缘,周迎暄看着地板上的印子心疼道,而后抬头看他,“信托也没要求我必须读管理啊。”
“反正我想断就能断,你考虑清楚吧。”中年男人往椅子里一坐,眯眼冷哼。
周迎暄挑挑眉,没正面回应:“您消消气。我们都再考虑考虑吧。”说完离开书房,迅速关上门,把怒吼隔绝在另一边。
习惯了父亲的专横固执,她早已学会不为所动,要是花一般的年纪就气出结节,可真是得不偿失。
走过长长的走廊,转角下楼梯,周迎暄正碰上继母孟秋。
中年女人看起来优雅知性,说起话来温温柔柔的:“刚才怎么听见有东西摔了?”
“我爸发火呢,”周迎暄摇摇头,对她说,“孟阿姨,聊一会儿?”
宽敞的半圆露台上,佣人推来茶点后离开。
周迎暄给孟秋倒茶,见她饮了一口后,才说:“我想请您帮个忙。”
孟秋惊讶地放下茶杯,斟酌着说:“能做到的话我尽量帮。”
“我想请您劝劝我爸。我要读钢琴专业,他非得让我读管理。”
孟秋没立刻说答不答应,她垂下眼转了转杯碟上的小银勺,才笑道:“他对你寄予厚望,肯定希望你以后接手家业的。”
“孟阿姨,坦白跟您讲,我对经营一点兴趣都没有,”周迎暄抿了一口茶,大大方方说,“如果您不放心,我可以走法律程序放弃经营权。”
孟秋一惊:“这……”
“但不包括我应有的股权和信托,”她笑,“毕竟我得有点零花钱。”
“怎么突然提这些?”
“我爸说如果不听他的学管理去,要断了我的信托,”周迎暄笑,语气有些为难,“没钱可就什么都学不了了。所以我想请您帮着劝他,让他别那么固执。”
“这也是为了小香着想,”她接着说,“毕竟他才是你的亲儿子。”
“我一直把你当自己的女儿,没有想过要怎样的……”孟秋忙道,生怕她误会自己是个只图利益的坏女人。
“我知道,孟阿姨,您一直对我很好,”周迎暄说,“我喜欢您,也喜欢小香这个弟弟。这就算是我对你们的一点表示吧。”
正在庭院里撒欢的小男孩看见阳台上的人,大喊:“姐姐!姐姐!”
周迎暄笑着跟他招了招手。
这么多年,孟秋对周家两个孩子算得上一视同仁,但到底有一份私心偏向亲儿子。周迎暄的提议太诱人,孟秋没考虑太久就答应了。
她看过去,少女正趴在石栏上跟周香说话,侧脸的轮廓青涩,眼睛却明亮而生机勃勃。
她惊觉这个小女孩已然长大,到了一个可以跟她谈论这些的年纪。可这女孩却又和这个年纪的其他孩子不同,这么年少就已分外清醒,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且只拿自己想要的。
也许是感叹岁月,孟秋看着虎头虎脑的儿子在下面乱跑,喝茶叹息。
不知道孟秋怎么劝的,反正周日德让步了,没再逼周迎暄。周迎暄欢天喜地,立刻搬出家里。
她家的继母不恶毒,弟弟不顽劣,家庭没那么多尔虞我诈,甚至说得上和谐。但对于刚成年的少女来说,独居的快乐胜过一切。
说独居也不准确,还有从小陪她长大的管家ea和两个佣人。隐于巴黎市区的一栋小别墅,没有庄园大,但住四个人绰绰有余。
刚搬完家,还没熟悉完每个房间,周迎暄就收拾行李准备出游。
她拖着行李箱往外走,ea不放心她一个人,摘下围裙就要陪她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