喃喃自语着,纲吉合上抽屉,朝着楼顶走去。
正如他猜测的那样,凉凉夜风之中,中原中也曲腿坐在房顶的边缘,望着天上月亮不知在想些什么。
“中也。”纲吉坐在赭发少年的身边,轻声道:“你……你不让我说出异能的事情,是不是也因为……不想让我和你一样背负大家沉重的‘期待’?”
中原中也没有回答。
“成为了异能者,就无形之中和大家划出了界限。越是强大的异能,这道隔阂就会越深。”
夜晚的凉风吹起两位少年的额发,格外温柔。
“但是越是期待,就越是需要。越是需要,就越是忌惮,然后进入糟糕的循环里。而我们自己明知如此……也无法拒绝。”
“因为这里……是我们的‘家’。”
记忆的开端,安生立命之所。哪怕有许多不愉快,却也有快乐的记忆。回忆并非都是糟糕的,也有大家一起快乐玩耍的美好时光。
——这里属于迷茫漂泊无所凭依的野犬的落脚之家。
“中也,我还是想和你一起承担。果然还是把我的事情——”
“羊之王。”中原中也突然开口,语气带着嘲讽:“我算是什么王啊,不过是拿了张强大异能的好牌罢了。”
“中也……”
“我没有那个能力领导大家。如果不是因为异能,白濑比我更适合成为‘羊之王’吧。”中原中也嗤笑:“……纲,你认为‘王’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
纲吉双手抱住膝盖蜷缩着仰望明月。两位年龄相仿的少年互相依靠着,在这略显寒凉的夜晚成为彼此的温暖。
“我……在梦里,我看到有三个看不清的人影坐在我的面前,我不知道他们是谁,但是我明白,他们都是非常非常了不起的‘国王陛下’。”
“一个人告诉我,王是孤高的,也必须是孤高的。王不需要别人的理解,因为他是王国的养料。他的痛苦与人民的幸福成正比,他越痛苦,人民就会越幸福。所以他甘之如饴,一直走在这条荆棘之路上,哪怕知晓前方是深渊也不会后悔。因为王是清高的灯塔,必须要站在无人的高处,向子民展示正确的道路。”
中原中也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一个人告诉我,王不是孤高的,身边的人是他的下属,也是他的朋友,是他的臣民,也是他的武器。世上大多的人生而愚昧不知前进的方向,他们只需跟随王的意志与脚步前进便好,一即为万,万即为一。他自称暴君,却受万人爱戴。”
赭发少年听得出神。
“最后一个人……在他的心中,王自然是孤高的,因为愚昧的人民没有资格触碰王的光辉,他们只是王的棋子,但也有着属于愚者的值得怜爱之处。只要低头俯首,王就会赐予愚者蒙昧却幸福的一生。”
纲吉下意识地看着印有圆环图案的手背,就仿佛通过那血色的印记看向自己记忆的深处:“我明明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又好像听懂了。中也,我到底是谁呢?我明明这么的没用,却认识能说出这么了不起的话的国王陛下吗?”
“……你在说什么呢,纲。你明明……咳……明明很好,哪里没用了。”中原中也撇过头不好意思看身边的伙伴,沉默了片刻又问:“纲,你呢,你的答案又是什么?”
“我?我哪里能回答这种问题呢。我……只是觉得中也不应该这样辛苦,可我又出不了什么主意,只想尽可能的帮你分担一些‘期待’,结果却让你更不高兴了。”
——因为这里是中原中也无法放弃的“家”。
少年低落道:“对不起,结果到头来我什么忙也帮不上,我果然还是‘废柴纲’啊……”
“胡说八道!”中原中也咬牙切齿:“是谁这么说你的!”
“啊?你说‘废柴纲’?没人这么说我。”纲吉也有点茫然:“就是自然而然的想到了……”
“下次再说这种话,我可真的要揍你了。”赭发少年说着毫无威胁的话,佯怒道:“别想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这么美的月色,好、好好欣赏月亮就行了!”
“哦……哦,中也这么说的话……”
月色下又恢复了宁静,但是赭发少年明显并不安稳。他红了脸,连夜晚都不能掩盖这抹红晕。不知纠结了多久,才终于憋出一句话来:“你能坐在这里,和、和我说这些……那个……就、已经是最好的礼物了。我、我很高兴。”
他并非孤独一人。
“纲,我有个秘密想告诉你。抱歉瞒了你这么久……”中原中也深呼一口气:“我……”
“并不是人类。”
话音落下,他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等待着身边伙伴的回答。但是对方就像是被吓到了一样始终没有回应,这让中原中也的心不断下沉,直到忍无可忍:“喂,你说句——”
他转过头去,这才发现疲惫的伙伴早就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他靠着自己的肩膀毫无防备的睡着,而自己因为过于紧张居然一直都没有发现。
“什么啊,搞了半天只有我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唱独角戏。”中原中也冷哼一声,嘴角的笑意无论如何也按耐不住:“真是的,明明这么疲惫,还跑过来安慰我,也太傻了吧。”
“……谢谢你告诉我,纲。”
他用肩膀支撑着睡着的伙伴,自己也靠着对方的脑袋闭上眼休憩。
“原来做‘王’的方法,有这么多的啊。”
…………
………………
纲吉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