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俩其乐融融的样子,柏特莱斯抿直了薄唇。他已经知道自己无法转圜斯特雅的意愿,无论是黑猫过于巧合的出现时机,还是当着他的面送出的这个护符,都堵住了他接下来想要追问的口。
在一片低气压中,柏特莱斯如同来时一般,匆匆离去。当与那黑袍擦肩而过时,斯特雅听到无可奈何的一句:“如果你执意就去做吧,尽管你明知我的意思。”
斯特雅:“……”
“喵怎么了”哈布似有所觉抬头看她。
斯特雅动作几乎没有任何停顿,笑意加深了几分道:“没事,只是突然有种在欺负人的错觉。”
“错觉”哈布怀疑地看了她一眼,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但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你的感觉没有错。”
它说完,从斯特雅顺毛的手掌下钻出,叹息着摇头晃脑地离开了。
斯特雅一愣,轻笑出声。想到被她放在另一个送出去的护符里用于探查讯息的魔咒,以及明猜到这点却被堵住说不出口的柏特莱斯,不禁觉得似乎也有点道理。
但可惜她并不打算改正,且不说位置偏僻的桑鲁村为什么这么巧被攻击,但被攻击后竟然有一个小女孩能逃出来这一点就很值得疑惑了。
在与维菲莉亚的替身交手后,对方的实力也让斯特雅排除了失手或大意的可能性。
那么她究竟为什么要故意放一个小女孩离开……或者说她想借助那女孩达到什么目的以及那针对药剂师的强烈恶意……
斯特雅看了看屏障外的密林,带有些许凉意的清风吹过,细嫩的树枝与树叶一同摆动,绿色的树海发出沙拉沙拉的波浪声。这片看似寻常的树林中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她很想知道。
密林深处,清风吹拂,将一只站得不够稳的小虫子从树叶上吹落。那串枝叶也好似感到痒一样轻颤了一下。
“咔啦,唰啦”几道刺耳的摩擦声混杂进风吹树叶声,一张干枯的人脸从弯曲凹陷的树干中央出现。
“我们得离开这里了。”沙哑而老朽的声音从树中人嘴里发出。
“可这一次躲过去,我们还能逃到什么时候呢。”原来在那棵树周围还有十数棵同样长着老人脸的树,其中一棵发出忧心忡忡的声音,“我们的根已经越来越脆弱,脱离土壤的我们又能走多远”
“那也不能留在这里坐以待毙。”
“可这次那魔女不是没有找到吗”老婆婆般的沙哑声音从一棵树中发出,“咳咳,就像它说的,我们的根已经完全不同于一开始的时候,你没发现吗,这些年来我们越来越接近普通的树了。”
沙哑而老朽的声音停了一瞬,叹了口气,“那又怎样呢,如果能完全成为一棵树,也算是结了我们多年的痛苦。”
“哈!结!”一个有些尖锐的声音从一棵树中传出,长相有些刻薄的老人脸瘪着嘴,“我们倒是结了,那魔女却是再没有能制住她的了!”
“就是!”在那棵长相刻薄的树旁,一个满脸横肉的老妇人脸帮腔道:“她害得我们这么苦,难道就这样算了一想到我儿的骸骨整天被她挂来挂去,我就咽不下这口气。”
一听到它提起过去的事情,其他人面树都沉默了。
半晌,第一个发声的树沉沉问道:“那你想做什么”
那颗嵌在树干上老妇人脸上的褐色浑浊眼睛转了一圈,看向周围的人面树,低低的笑了几声,意有所指道:“如今的状况你们不觉得跟当时的很像吗”
“你!”第一棵树的声音更加沙哑了几分,它心中咯噔一下,不可置信看向老妇人脸的树,“你难道想!”
老妇人脸的树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和蔑视,随即道:“我们可是被诅咒的无辜者啊,帮助我们摆脱魔女的威胁不正是善良正义的药剂师的责任吗”
“不行!”老朽的人面树沙哑道,“这么多年多少药剂师死在那个魔女手上,这恐怕是最后的了,如果再因为我们……你们想再承受那种痛苦吗!”
“那也好过现在这样了。”一个位于角落一直沉默的人面树嘟囔道,“都这么多年了,要真那么厉害我们现在哪还能恢复意识,不应该跟不怕死似的跟那魔女拼命吗哪还能躲这么多年。”
老朽的人面树哑然了,它想到当时疯魔般拼命结果,却死状惨烈的人面树们。这些年随着药剂师越来越少,他们身上的束缚的确减轻了许多。
只有他们的身体仍然……
老朽的人面树沙哑道:“可是……”
“别犹豫了,村长。”不知何时,其他人面树已经将它围拢在了中间,目光中闪烁着扭曲的光芒。
其中一个苍老得没那么厉害的人面树道:“村长,你是一个好人,可记得你是村长跟你共同患难是的我们大家,而不是一个将我们害得如此之惨的药剂师!在这种时刻,我希望你能想清楚谁才是最重要的。”
老朽的人面树下垂的脸颊颤抖了几下,无力道:“我自然是知道的。”
————————
比秘密来得更早的,是秋天。
仿佛是一夜之间,秋风就吹满了树林,深浅不一的绿色渐渐被枯黄浸染。脚下湿润的泥土也被落叶铺上浅浅一层,踩上去发出嘎吱的脆响。
泛黄的枝头也被不同颜色形状的果实装点,高耸的树木梢头挂着刺球样的褐色果实,在秋风吹拂下悠然晃动。
山下村子里的人已经开始秋收的准备,大人都忙着处理田地里的事情,只有小孩子还偶尔到森林外围捡捡树枝,采些晚熟的浆果解解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