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点点头,还是什么也没说。
他送她到楼下,互道晚安。他总是要等她上了楼,在阳台上跟他招手,才开车离开。
奚涓一到家就跑到阳台,五层楼高度,不高不矮,只能看见一抹颀长身影立在车旁,在靛蓝色的夜里,显得寂寥幽魅,心里忽然涌起一阵酸涩。
她拨通他的电话,他在车边接起,两人都等着对方说话。
奚涓轻声说:“你以后不要等我了,这么短距离,又不会半路失踪。”
“只是想多看看你,每次你都走得很潇洒,搞得我不好意思留你。”
“我是觉得耽误你休息时间了。”
他笑了笑,问:“他是不是挽留你了?”在车上她一直魂不守舍,他难免多想。
她没回答,不太肯定檀祁这操作是威胁还是挽留,或者只是输不起较劲。
修泉心里却是另一番滋味,“你会跟他复合吗?”
“别瞎说,我根本不想谈情说爱。”
“如果他再惹你,随时打给我好吗?”
他总是这样,说话有商有量,时刻为她着想,不像那人。她不由在心里叹气,谁叫她欠他的。
她答应下来,又挥挥手,“快回去吧。”
他也轻轻挥了挥手,接着上车离开。车子猩红的尾灯在夜里划出双影,一转弯就不见了。
等躺进被窝,微信弹出一条信息,檀祁发来的,简简单单平铺直叙:明天来我家,我们好好聊聊。
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他返回酒廊,径直走向吧台,让调酒师上了一杯dryarti。一口下去,杯空了,独剩下一串小橄榄。辛辣苦洌的灼烧感从口腔蔓延至胃,升降的喉结按捺下所有愤懑与不甘。
周琴娜走过来,坐到他身边的高脚凳上,捡起杯里那串橄榄,咬下一颗,经过今晚她有了打直球的自信。
上个月千方百计托关系挤进一场酒会,收获颇丰,竟认识了他。
其实早知道他,只是没想到如此让人眼前一亮。她自然而然去攀谈,不论如何,认识一下总不会错。她知道自己的外形优势足够让攀交情变得易如反掌。现在七位数的年收入,从募资经理做到总监,在卷生卷死的金融圈,主要靠的就是她强悍的社交手腕以及服务意识。
他很赏脸地跟她聊了起来,越聊越春心荡漾,谁不喜欢有钱又帅的男人,更何况能助她更上一层楼。
借着酒劲向他传递暧昧信号,不聊工作只聊生活,努力从中找到彼此的共同点。没有也没关系,可以制造共同点,不动声色得取悦他。最后顺利要到电话,偶尔约着聊天喝酒吃饭,这男人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手也不碰,嘴也不亲,就算拿她排遣寂寞,也不是这样用的,性冷淡一样。
不一定是性冷淡,渣男的三板斧而已,大概女人太多,将她放在后宫观望。
今天不一样,一约就答应,还让她来自己姐姐开的酒廊。并且当着她的面,不给前女友好脸色。这难道还不是在释放扶正的信号?
她咽下橄榄,攀着他的肩问:“去哪儿了?”
他扬脖又喝了一杯,目光空洞,一言不发。
“你那前女友是故意过来找你的吧,看着挺可怜的,全身上下就只有一支表值钱,你送的?”
他转过头莫名其妙盯了她一阵,盯得她心虚烦躁,娇嗔着问:“看什么嘛?”
“不好意思,lda,可以让我静静吗?”
周琴娜嘴角抽搐了一下,干巴巴地说: “喝多了吧,我不叫lda。”
“sanna?”
周琴娜冷着声嘲讽:“你再好好想想。”
他扶额皱眉,很苦恼地嘀咕:“judy?cire?名字一个比一个难记,全是英文。”
周琴娜气得想泼他一脸酒,最后还是忍住了。不敢轻易得罪,留有一线,日后也好见面。
她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檀总,逗我玩儿呢?”转头扭着胯走出酒廊。
他毫不在意,又喝下一杯。这几个月跟他聊骚的女人太多了,确实一个都没记住,但周琴娜的名字还是记得住,这女人天天刷存在感,很难不被记住。今天她正好撞枪口上了,他正好需要个群众演员。
不久前他点开手机,查看家人共享位置,看她去了哪里。
这是她离开后遗留下的漏洞,她是完全忘了自己手机的位置共享还跟他关联着。那会儿他怀疑她跟修泉,就背着她弄了。好巧不巧,紧接着就逮着两个人在派出所。
他每天就像个神经病,盯着手机看她在哪里,却对外大肆宣扬自己交了新女朋友。不可谓不精分,一面想要重整旗鼓,彻底遗忘她。一面像个变态跟踪狂,扒着她行动的蛛丝马迹不放。
唯一让他欣慰的是,她并没有跟修泉同居。
今天看她来这里,忍不住就来了。
非要没话找话,没事找事,没羁绊制造羁绊。
过去两个多月,他一直在想自己是不是真的非她不可。没想明白,只知道所有靠近他的女人都面目模糊,每认识一个女人,她的身影就愈加清晰。
从小到大,他没受过一点挫折,她说他不会共情,这点他不否认。他是个看忠犬八公都不会落泪的人,看活着更是心如止水。可也觉得她过于苛责了,人连从前的自己都无法共情,怎么能共情别人。
在他宽敞明亮的人生里,痛苦只是一个扁平的词语。是奚涓让他头一次对苦难有了具象的观念。唯独她让他产生疼惜的情感。
每回想着她受过罪吃过苦,独自经历过人生至暗时刻,心就难受。这难道还不叫共情?直到现在也是,听到她一个月才挣两千多,起早贪黑地伺候老人,逞强好胜的心全都没了,只有细细碎碎的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