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他笑得像小人得了志,大概觉得完全控制住了局面,既笼络了周闯为他搞研发,又哄得她一心一意拉投资。而周闯对她态度恶劣,更让他获得双倍喜悦。
她早该想到,张海东完全有能力说动周闯这样的技术大牛为他效劳。
当年父亲身兼数职,分身乏术,而张海东是研发团队的主任,深受信任,父亲便将大部分科研任务都交给他。
而周闯年轻,能力再出色,实操和管理的经验都不足。一心扑在科研上,两耳不闻窗外事。最后出了事故,他还把责任揽自己身上。跟父亲一样,怕牵连跟他做事的下属,也一个人扛下所有。等到后来察觉出不对,为时已晚。
张海东绝对利用了父亲的信任和周闯的单纯为非作歹。
真应了那句老话,雷打真孝子,财发狠心人。
张海东不仅狠,还有手段。瞅准了老实人道德感高,责任心强,就是一头任劳任怨的驴。只要吊着一根名叫理想的萝卜,就可驱使他们干任何事。
她必须获得周闯的信任,在他的帮助下,一起调查父亲的死因。如果成了还拉什么投资,直接让张海东一无所有,锒铛入狱。
一有了这个想法,她便坐不住了,想立刻找周闯叙旧,说说父亲的事。
但紧接着又有一个念头冒出来,如果周闯特别信任张海东呢,或者两人早已沆瀣一气了呢,那会不会偷鸡不成蚀把米。她总爱先想好最糟糕的局面,再警戒自己千万谨慎。
所以不敢贸然行动,只有静观其变,先跟周闯套近乎。
接下来一周,张海东不派给她任何活,只让她跟着姚成智修改完善商业计划书,盼着她能拿着这份计划书约檀祁吃饭。
奚涓明了,他就只拿她当个叩见檀家的敲门砖。
而姚成智单摘出其中展示药物临床试验的章节给她,让她跟周闯沟通。
她起早贪黑,报告的每一个细节都研究透,确保能自如地应对周闯的刁难。
终于在一天夜里,凌晨一点多,檀祁没法再忍受独守空闺,走到书房,问她还要不要命,为了几千块钱熬更守夜值不值得。
她摆摆手,头也不抬,让他去睡。
他更来气,书桌上堆了厚厚一叠实验报告和数据表格,看来这是要打通宵仗的架势。
他按下怒火,冷冷地问:“什么时候睡?”
她像哄孩子一样,哄道:“你先睡嘛,再忙几天就完了。”
他那一刻真想拉了电闸,又怕笔记本电脑烧坏,丢了数据,她可能会跟他拼命。
他走到她跟前,重重敲了几下桌面,有礼有节地问:“要么上床睡觉,要么我现在拉闸,你选一个。”
她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加班的时候,我有打扰你吗?”
“你可以打扰我,欢迎打扰,赶紧睡觉了。”
奚涓忍不住翻白眼,面对幼稚的无赖,毫无办法。
“再给我半小时,马上做完了。”
他捡起近旁的文件看,“怎么让你一个人做商业计划书。”
“不是,只拿了一小部分给我修改。”
“医药研发短期看不到收益,很难找到投资人继续投资,融资困难,就你这冤大头贴上去。”
“啪”一声,他把文件扔桌上,又说:“别改了,没修改的必要,我可以跟张海东吃个饭,给他介绍一些对这方面感兴趣的天使投资人,但我们公司绝不会投。”
她想了想,现在也不需要他真出面,要不张海东一看没搞头,不得把她请走。
也庆幸自己进了公司,得到了更多路子。
她摇摇头,“也不是给你一个人看的。你就别管了。”
檀祁笑了,“你知道有多少人想请我吃饭吗?”
“这个倒不知道,其中有女的吗?”
檀祁抱起她,两条腿自然而然地夹住他的腰。
他眉间眸中柔情万千,“有点长进了,终于愿意为我吃点醋了。”
她被他抱进卧室,躺进被窝里,困意一下上涌,令她无心无力再计较。迷迷糊糊间觉得这人简直是现世男妲己,老天派来阻碍她实现大业的祸水。
隔天她找到周闯,汇报接下来需要他配合的工作。
她是有备而来,素面朝天,体恤牛仔裤平底鞋,高高扎起马尾,几乎就是她平常的样子。
忽然感觉跟周闯工作应该蛮舒服的。
她开始演讲,“周博士,我在这里有几个数据不太明白。这个实验的毒理学报告显示,药物在大鼠试验中的ld50值有些偏高,但临床前期的报告中却没有提到这点。这是怎么回事?我们有没有考虑过这种毒性对临床试验的潜在影响?”
周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也不能说完全没有表情,就是一种介于放空和懵逼的神色,看着像一个肾虚的中年人,昨晚一定没睡好。
她等着他发问,片刻后,周闯只说了两个字,继续。
她愣了愣,继续什么呢?她还盼着来一场辩论,结果蓬勃的表现欲胎死腹中。
她轻轻咳一声,继续有条不紊地阐述:“那么,在下一阶段的试验设计中,我们是否需要调整剂量,或者增加更严格的监控措施?还有,我注意到我们在药代动力学分析中对某些代谢产物的监测不够全面,是否可以在后续试验中补充这部分数据?”
她说完,迎来了一段很长的沉默,接着周闯喊了一嗓子,“小许,你来。”
一个娇小的白色身影在实验桌间穿梭,迅猛如脱兔,跑到他们面前。
是个年轻女孩子,带着口罩,露出一双圆而清亮的眼睛,个头不高,才到她肩膀。小许问,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