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还铺着尚未来得及收起的宣纸,苍劲有力的笔锋入木三分,毛笔搭在砚台边缘,还残留着些许墨痕。
顾言想象着,莫绝就是坐在这儿,一个人看书,练字;或是倚在那方茶案旁,自酌自弈。
远离外界的纷扰,躲在世界的这个角落里,独守一份安宁。
或许真的很难将这般严谨内敛的作风,与花一样灿烂的十九岁联系在一起,然而,在他心爱的少年身上,就这样突兀却又自然地并存着。
越深入,便越被吸引,这份爱意愈发难以自抑。
这就是他放在心尖儿上的人啊,顾言凝望窗边的身影,再一次不由自主地想起莫绝拿枪对准他的情形。
临阖上眼睛的前一秒,他清楚地看到那枪柄上刻的字母“”,这让他回想起那个戈林的午后,想起那柄被他摩挲了许久的配枪,还有那段无从理解的谈话。
他想,他终于明白了什么。
庭院里的搜查人员终于散去,银魅的身影也消失在视野尽头,莫绝调转着轮椅看向顾言,“你该走了。”
顾言努力压抑着内心翻涌的情绪,他走上前,单膝跪地。
“莫绝。”
磁性的嗓音低沉忧郁,男人曲折的语调断断续续,“不管是宣告结束,还是赶我走,都是为了保护我,对不对?”
“在戈林的时候也是这样,你确信自己何时会有危险,却不容许我涉险。”
顾言自顾自地说,英朗的眉眼漾着温润的流光。
提起那趟y国之行,他露出一个劫后余生的笑。那笑,三分无奈,七分心疼。
“你总是这样,永远记得安慰牵挂你的人,却从来选择一个人面对难关。”
悠长的语调掺杂记忆的悲伤,温柔的笑容渐渐染上凄凉。
“你出事的那晚,我伏在床旁一直想,你是不是不要我了,才走得这么干脆。”
“后来,我想开了。若你回了天上,我便追你到天上;若是去了地府,我便寻你到黄泉。”
说着,他径自执起少年冰凉的手掌,紧贴在温热的胸膛。
热度隔着暖绒绒的毛衫源源不断传入掌心,莫绝沉默地感受着男人强有力的心跳,薄唇微抿。
“以前总觉得古人书中写的‘生死相许’是痴妄,直到那时候,我才顿悟。”
望着那双深不见底的桃花眼,男人眼底尽是痴缠,“若能生死相随,纵使痴妄,自是甘愿。”
深情的男低音浅浅淡淡,与那幽香一同,在这静谧的房间回旋,盘绕。
最后,顾言覆上胸前的手掌,仰头问莫绝,“我的决心,你可知晓?”
男人眼中映出真诚的光,灼得莫绝眼角微涩。他想吻他,此时此刻,这是莫绝唯一的想法。
事实上,莫绝也的确这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