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隆十六年,议事厅——
一块玉如意在地上被砸得粉碎,清脆的碎裂声在殿外都能清晰地听到。
碎片四溅,顺着地面看过去,除去一地的残渣之外,其中还躺着几个不明生死的宫人。
鲜血汩汩而流,漫了一地,触目惊心。
宣德帝满面铁青,目眦欲裂,双眼死死地瞪着桌面上的一份呈报。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整个人俨然一副被气得不轻的模样,“战事早已平了,褚万山为何还迟迟不肯交出兵符?!”
殿内仅存的宫人皆跪倒在地,噤若寒蝉。
唯有一人还站在宣德帝的身旁,开口去劝慰着他。
“息怒、息怒啊陛下,莫伤了自己的龙体。”
那人两鬓斑白,体态微胖,长得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正是自宣德帝幼时便开始伺候着他的太监总管,郭连海。
“陛下莫恼,想必应当是褚将军手握重兵多年,一时之间难以割舍得下兵权,这也是人之常情。”
“还请陛下再给褚将军一些时日,让他好好斟酌,想必他一定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闻言,宣德帝死死地抓着桌案,咬牙切齿道:“给他一些时日?朕给过他多少时日了?!可他呢,总有各种理由来推脱拒绝!”
他越说越是愤怒,抓着桌案的手渐渐收紧,连手背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
郭连海见状,连忙上前,边给宣德帝顺着气,边再次出言安抚,“陛下息怒。依奴婢来看,褚将军对您还是一片忠心耿耿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兵权交替可是件大事,稍有差池,只怕会搅得人心不稳。”
郭连海小心睨着宣德帝的神色,哀叹了一声后,又道:“那些兵毕竟都是被褚将军给一手带出来的,若是突然换了将,只怕那些兵士心中难免会生出不满和嫌隙。”
“如此一来,只怕边境又会再起纷乱。”
然而经过他这一番有理有据的劝慰下来,宣德帝不仅没有息怒,神色反而变得更加骇人。
“好!好啊!真是好得很!”
“朕竟不知,这大景的军队,到底是朕的还是褚家的!连军队都不认朕为主,那这江山,还是朕的江山吗?!”
说着,宣德帝便猛然拂袖,将那桌上的奏折以及笔砚,通通都扫到了地上。
“陛下息怒啊!”
这下就连郭连海也吓得跪倒在了地上。
宣德帝气得双目赤红,眼球上布满着血丝,只见他的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后,反而冷笑出声。
“看来,他是忘了自己的两个儿子还在朕的手上了。”
宣德帝抿起嘴唇,他满是阴鸷的看向郭连海,道:“那朕就送他一份大礼好了。”
“你去,随便挑一个出来砍了,然后再派人,把人头送去给褚万山。”
闻言,郭连海的心里咯噔一声。
他虽然一直在暗中煽风点火,但也知道要徐徐图之,不能把事情做得太绝。
否则逼急了,只怕褚万山当真会反。
于是他便急忙开口劝道:“陛下请三思,若褚将军真的生有反心,那现下留着他们的命尚且还能威胁得到他。”
“可万一他们出了什么事,那褚将军可就再无后顾之忧了啊!”
宣德帝听了这话,当下便紧皱起了眉头,眸光晦暗不明。
好半晌后,才终于恢复理智,平复了下来,开口道:“那便先留着那两个小儿的命吧。”
“不过,朕还是要给他褚万山找点事做。”
“去,把风云楼的那伙人给朕叫来。”
此时,议事厅外。
傅知节端着手里的汤盅,沉默的听着从门里传出来的动静。
里面的话语声愈烈,他脸上的神色也随之愈阴沉。
直到听到从门里传来一阵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傅知节才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