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衡又道:“新军征募多由流民组成,组建尚不及两月,操练、纪律还未规范,兵员战斗力堪忧,而浔阳匪徒占领玉山扼三山两水,匪首有谋匪众拼命,将前去剿灭的官兵坑杀之,附近州府畏惧不敢前往。情况便是如此的情况,二郎可愿领兵前往浔阳剿匪?”
“长随愿往。”
“很好,士不可不弘毅,任重而道远。”谢衡淡淡道:“庚氏这步棋确然下得妙,既让谢氏无可回避还挽回了擅权的名声。赢了是庚氏识人善断,输了是谢氏不堪大用,无论怎么着他都赢。”
李逍:“不去不就行了。”
“既是阳谋自然不能不去,西府军不能成为庚氏一家一府的私兵。”谢衡笑了笑,“逍娘不用担心,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战场上除了士兵,武器的优劣亦能左右战局,今日我们要去见的这一位便是兵器方面的大家,若能装备由他改良的弓弩,即使新军训练不足亦可用远距离力量弥补,从而克敌制胜。”
谢戡恍然,“大哥说得这位器械大家可是姬远?”
谢衡赞许一笑,“正是鬼才姬远。”
李逍听谢戡细说才知这位姬远不简单,他生得一双巧手,从小酷爱鼓捣各类工器具,尤其擅长制造和改良各种兵器。经他手改良的武器,材质相同威力却可五倍、十倍于前。不知经历了何事,姬远突然间信奉起黄老学说,认可无为而治,顺其自然,人力不应干预天道,是故金盆洗水归隐山林。
谢戡没想到大哥今次带他要见的人是姬远,兴奋道:“听说这位姬先生已闲云野鹤多年,无人知其行踪,不愧是大哥,即使足不出户也尽知天下事。”
谢衡笑他如今也拍起马屁,可是与王家六郎学的。兄弟二人说笑间他转头瞧见一旁坐着的李逍,温言道:“逍娘快听睡了吧,是否后悔跟来,心想谢大哥总爱说些有的没的好生无聊。”
猛然被点名的李逍忙直起上身,摇头道:“没有没有。”用手挠了挠头,“我确实听不大懂,不过谢大哥丰神俊朗,光看着您便觉赏心悦目,又怎会无聊。”
谢衡闻言哈哈大笑,看了看对面的谢二郎,谢戡正扭头睇李逍一眼,未瞧见兄长含笑的眸光。
谢戡想她怕只会这一个成语了吧?赏心悦目都快被她用烂了。
其后兄弟二人又聊起军事,谢衡表示粮草、银饷、军械、物资、后备人马乃至整个晋国的综合国力才是抵挡鲜卑大军南下的最后防线,不仅仅只是桓烈和他的北府军。
谢戡赞同,“孙子曾说,打战打的是经济。”
孙子兵法作战篇李逍亦读过,没想到谢戡仅用一句话便做了总结,墨老若有他这样的学生睡着亦能笑醒吧!转念一想,幸尔是教她这个不知所谓的,墨老才能一直保持良好睡眠一觉到天亮,她为墨老的睡眠着实贡献了不少力量。
马车终于停了下来,车夫掀开车帘禀道:“大公子,到了。”
李逍跟着跳下马车,原以为到了目的地,没想入眼的却是座荒僻的码头,码头已处城郊,附近除了船家再无他人,一艘乌篷小舟孤零零地停靠在岸边。
眼见车夫驾车离去,李逍上前询问:“谢大哥,是不是很远,还要坐船?”
“姬先生住的地方惟有舟楫可达,再行船半个时辰便到了吧。”安慰她道:“世外高人非崇山竣岭江流险滩不居,住处自非寻常。”
若不是相处了段时间,知谢戡嘴紧,谢衡并不晓自己来处,她差点以为谢大哥在内涵自己。此时她很想见见这位姬先生,如何三头六臂敢号称世外高人!
人都上了小船,船家摇起了浆,一叶轻舟逆流而上。两岸烟柳翠帷山林含春,乌篷船越往上游行进河面越窄,星星点点的村落点缀着两边的田野,农民牵着耕牛已忙碌在田间地头,开始了一年一度的春耕。
看什么都新鲜的李逍自然不会在船仓里久待,东看看西摸摸,谢戡要回答她不时冒出的问题便也出了船仓。
岸边有一群女娘浣衣,老远便听见她们叽叽喳喳的笑闹声,船家与他们相识,高声地打着招呼。有胆大的女郎大声询问,“莫阿公,这是上哪里去?”
老船家自然不会透露客人的行踪,含糊回应:“上前头去。”
女郎嘻笑着问站在船头的谢戡:“公子,你吃不吃扬梅?”
谢戡不答,少女笑着又问李逍,“女公子,我请你吃杨梅好不啦?”
杨梅是什么?她还未曾尝过,当即点头,“好呀!”
河面不宽,女子掷果上船不难,李逍抄手接住。入口便后悔了,又酸又涩,呸呸两口吐出,“什么杨梅,难吃死了。”
船家呵呵笑道:“杨梅好吃的,只是还没熟呢。”
岸边的女郎嘻嘻哈哈一片,“再过两月便熟了……”
谢戡看白痴一样的表情看她,嘴上说着哪有四月果子熟的,没见过你这么笨的,还是掏出手帕递给她擦手。
李逍呶着嘴,曲有误周郎顾,别人想引起他的注意,她凑哪门子热闹。
金陵34
越往上游河道越窄水流越湍急,老船家控船的本领极好,小船虽遇水流颠簸,却并不让人觉得如何难受。又行了一柱香的时间,小船在一处不能称做码头的码头边靠了岸。
此地离最近的村落已然很远,船家表示前方再无可靠岸的地方,只能在此地停船。
三人次第下了船,踩着大小不一的石头高一脚低一脚地来到岸边。
谢戡多给了几两银子与船家约定下午来接的时间,船家欣然答应划船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