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喻舟回答,不远处容颜冷艳的女子已哼了一声。
“我们如今对子夜楼底细一概未知,如何算不上贸然?你们天衍门三番五次急着前去图南,我看除魔是假,想要争夺十洲记才是真罢?”
听她如此直言不讳,逍遥书生面色微变,勉强维持着那副风度翩翩的姿态。
“乔晚仙子说笑了,我等名门正派,前来青云聚义自是为了除魔卫道,又岂会是为了争夺什么十洲记。”
似乎没想到乔晚会为自己说话,喻舟略微讶异,望向对侧之人,朝她略一低首以示谢意。
而冷若冰霜的女子却看也不看她,偏开了眼只作未见。
待众人争论暂歇,楚不辞方端然沉稳地开了口。
“图南自然要去,但正如喻姑娘所说,不可未做准备便草率前往,因此我邀诸位来此,也是为了将如今查到的消息一一告知。”
她望着眼前众人,清明的话语声不疾不徐:“自子夜楼于江湖中现世以来,犯下恶行已达一十八起,经楼中暗探查明,除却楼主从未露面以外,子夜楼当有四名堂主及七名执事,分别被冠以七政四余代称。
“其中七名执事负责楼中大小事务,通常隐于楼内不出,而四名堂主各有所长,武功皆在寻常江湖人之上,平日惯以玄衣鬼面示人,子夜楼一切刺杀行动便是此四人所为。”
听她这般说,阮棠似想到什么,恍然抬首道:“我曾在东汜前往药王谷的途中遭一伙僧人迷晕,醒后与一女子交过手,那人便身穿玄衣脸戴鬼面,走前还留下了一张子夜帖,想来应当就是子夜楼的某位堂主。”
说着,她又露出了疑惑神色,“可是此人并未向我们下手,反而将迷晕我们的那伙僧人全杀了,这又是为何?”
楚不辞眸光沉静,“子夜楼行事并非毫无根据,反而十分有条理,正如他们每次杀人后都会留下诛伐帖,而被杀者之间又的确有所关联,或许子夜楼当真觉得自己是在诛邪伐恶,而非滥杀无辜。”
不悟僧人摸了摸自己的光头,“照楚楼主这么说,难不成子夜楼不仅并非大奸大恶之辈,反而还是除邪惩恶的江湖义士?”
萧霄重重地哼了一声,“楚楼主这般说,可是忘了被杀之人除却江湖中人以外,还有许多监察司及巡武卫的差人?”
楚不辞看他一眼,却也不曾回驳。
“如今事情尚未查明,要下定论还为之过早,当务之急,还是前去图南救出叶副堂主。”
喻舟问道:“不知楚楼主有何计划?”
“图南已荒废多年,如今城中情形复杂不明,不宜贸然进入。我托江家主传来了当年舆图,发觉子夜楼极有可能藏身于图南城北的一处险峰上,此峰西隔六出江,东临立马崖,地势险要,唯有一条年久失修的栈道能上峰顶。”
楚不辞微抬起手,手下门人便将临摹好的舆图分发给了阶下众人。
“不过登峰之法我已心中有数,届时我与楼中门人先行登峰,诸位跟随于我之后便是。”
听她已将一切安排妥当,不悟僧人一合掌,“楚楼主大义。”
栖松寺的常慧大师念了一声佛号,面露慈悲之色。
“狂刀施主便就此放任不管了吗?”
楚不辞道:“狂刀前辈我会派右使毕月乌携手下门人去寻,只是云梦泽到底地域广阔,要寻一人恐怕不易……”
话音未完,便听人群之中响起一道清泠的话语声。
“我亦同去。”
……
聚集的人群散去,各派弟子皆返回客舍开始收拾行囊准备启程前往图南,楚流景看向身旁人,正要说些什么,却听长姐忽然唤了她一声。
“阿景,你随我来一下。”
望了一眼已转身走入青冥楼内的身影,楚流景顿了片刻,朝秦知白轻声道:“我去同阿姐说些话。”
秦知白看着她,似想说些什么,而淡薄的唇略微张开,终究只道了一声:“好。”
与秦知白分开,楚流景走入青冥楼内,便见到楚不辞身姿清挺地站于厅堂正中,俨然正在等着她。
待她靠近,衣裙素白的女子开了口:“你可是想与秦姑娘一同去云梦泽?”
楚流景并未否认,“阿姐知晓,我的身子离不开卿娘。”
“若只是因为病症,我可寻药王谷的曲姑娘前来为你施针,确保你这一段时日无虞。”
楚流景沉默不语。
如此沉默已然表明了其外之意,楚不辞眉心微攒,眸光清肃几分。
“此去山高水远,子夜楼行事亦诡秘莫测。你若留在青云山,我尚可护得住你,但只要离开帝临范围,我却无法确保你与秦姑娘的安危。”
略一顿,她声音放轻了些:“就如同你在沅榆时,我即便知晓你身陷险境,想要救你也是鞭长莫及……我到底不能令楼中门人时刻护着你。”
听出了她话语中的愧歉意味,楚流景微微笑起来。
“我知晓,阿姐身为青冥楼楼主,自该以天下百姓为先,不可能时时都派人护在我身旁。我亦知晓此行多有危险,狂刀被子夜楼引去云梦泽,极可能是另一个圈套,可正是因此,我更要陪在卿娘身边。”
清润的话音温和得好似没有一丝脾气,而其中心意却如高山磐石般坚定不移。
楚不辞望她许久,轻叹了口气。
“秦姑娘不会想要你跟着她。”
楚流景唇角抿起,微垂的视线落在腰间玉牌上,眼中笑意更温软几分。
“卿娘虽心思缜密、虑无不周,可最大的弱点便是心软,她素来抵不过我缠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