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王太医!”楚谦还以一礼。他转头瞧着神魂甫定的楚家人,尤其李氏和年氏依旧脸色苍白。当打开地窖门时,他看到面色煞白、强装镇定的母亲和妻子牢牢堵在门口,王嬷嬷在最后牢牢护住不安分的小行安。孩子们虽然不知道发生何事,但也被惊惧的气氛感染,在大人身后低低地抽泣着。安顿好孩子们,他才将李氏和年氏领到邴宛宸面前。
眼睛依然通红的李氏松了松眉头,对王太医略施一礼,以示谢意。一个时辰前,她见到昏死过去的邴宛宸,如何也不能相信平时安安静静的二儿媳妇竟牢牢护住了楚家。身上的伤可见当时战况之激烈。
从一开始,李氏对邴宛宸是抱有成见的。楚牧为了她拒绝了王都多少女子,摒弃了多少助力。即便有人劝解,她依旧是无法开解的。可当楚府面临灭顶之灾时,只有她站出来,用自己的肩膀抗住了这次危机,用命守护住楚府的安全。刚刚止住的泪水再次流下来,自责、伤心、忧心逐一在李氏脸上来回转换。
年氏站在最后,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同是女子,她自认无法做到邴宛宸这样。她终于明白为何楚牧如此钟情于邴宛宸,有些人真的是无可替代的。无论如何,邴宛宸是她一家子的救命恩人,这份情谊始终不变。
王太医来到书桌边落座,仔细斟酌着药方内容。楚谦抹了一把脸,打起几分精神,转身道:“娘,您先回去休息吧,天已大亮。”
李氏觉得在这里帮不上什么忙,只叮嘱要好好照顾邴宛宸,便在青萍的搀扶下回房间了。王太医写好药方,交给兰云,转而又对楚谦道:“楚太保,这里交给在下即可。楚府刚出了这么大的事,还需要您主持大局。”
楚谦点点头,领着年氏也离开了,房间里顿时空下来。所有人都安静地做着自己的事情,等邴宛宸醒来。司一和王念亦受了伤,经过包扎和上药后便在下人房里休息。虽然二娘子交代过,但司一依旧将消息传递出去。
这一次夜袭,楚家死伤不少,楚谦告了假。临近中午,平公公领着宫人们抬着一箱箱木箱进了楚府。
“楚太保,圣人得知楚家蒙受大难,特安排老奴来瞧一瞧可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平公公道。楚家位高权重,又因国事而使一家老小受牵连,皇家定然要好好安抚一番,否则难以服众。圣人御赐了金银珠宝、上等药材,皆是急需之物。
“谢圣恩,臣不敢劳烦圣人,只想请禁军的侍卫们再在楚家待一待,以防敌人卷土重来。”楚谦恳求道。夜袭时,楚谦别无他法,只得求助豫澜城最有权力的人,请圣人派了一队禁军。
“那是自然,老奴会如实回禀圣人的。”
平公公左右瞧了瞧,确实见帮不上什么忙,便回皇宫复命了。
北方战场,楚牧率领楚家军不断逼退叛军,连连夺回不少被叛军占领的土地。接到司一的传信后,楚牧猛地从座位上坐起来,震惊地瞧着信上的内容,双手不自觉地握紧,信笺一角已粉碎,“生命垂危”四个字逼得楚牧双眼通红、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楚牧命打了几次胜仗的楚家军原地休息,毕竟穷寇莫追,将徐舟逼得太紧不是一件好事。谁也没有想到徐舟和陈太尉竟采用如此卑鄙的手段。按压住归心似箭的心绪,楚牧紧紧地盯着眼前的地形沙盘,飞快地思索着快速制敌之策。既然徐舟不仁,就别怪他不义。
随后,楚牧唤来陆泽,命他带一队人马深入敌后方,作为将来的接应。
待邴宛宸醒来,已是五日后。邴宛宸全身都有种痛到麻木的感觉,她动了动脖颈,终于将眼眸聚焦起来。她声音嘶哑地说道:“小行安呢……”
听到声音的兰云立刻倒了杯温水,拿着纱布在邴宛宸嘴唇上沾了沾。正动作着,一颗颗豆大的泪水从兰云眼中滴下来。她们作为仆人从未想过,突然有一天竟有主子站出来将他们牢牢护在身后,保住他们的性命。当兰云从地窖出来,看到如血人般的邴宛宸顿时泪如泉涌。她们何其有幸!因此,兰云衣不解带地日夜守在邴宛宸身边。
兰云擦干眼泪,轻声道:“二娘子,小郎君很好,您放心。”
“将他放到我身边来。”
兰云点头应下,出门去喊奶娘。不多会儿,奶娘抱着小行安进了屋。邴宛宸忍着剧痛强撑着身体坐起来,接过小行安。感受到娘亲的气息,原本有些不安分的小行安瞬间安静下来,对邴宛宸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邴宛宸顿时留下眼泪,心里五味陈杂,还好……还好小行安未有任何闪失。她低头用额头轻轻蹭着小行安的额头,带着劫后余生的欣喜和后怕,竟低声呜咽起来。
兰云也有些动容,刚刚止住的泪水再次涌出来,连奶娘跟着眼眶微红。过了半晌,兰云擦干眼角的泪水,拿被子垫在邴宛宸背后,道:“二娘子放心,小郎君这几日吃得好、喝得好,没有任何闪失。”
如今,邴宛宸已成为楚府上上下下最尊敬的人,任何人都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怠慢。
“家里可好?”邴宛宸擦干泪水,心绪得到释放后平静许多。
“大郎君告了假,与大娘子一起收拾着,家里缺了不少家丁,这几日正忙着挑些新人进府。”兰云如实地回禀道。
“周远是不是……”邴宛宸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日不少仆人都死在黑衣人手里,她还未来得及一一查看,便倒下了。
兰云颔首,承认了周远已死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