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下头来似是带了几分嘲讽:“三郎前一场便打得有些吃力,还未曾休息便再度上场,要是累着了,难道要同贵妃娘娘撒娇在郡主的马球会上受了委屈么?”
“你!”齐豫横眉怒对,场上霎时间剑拔弩张起来。
正在两人对峙之时,同场比赛的另一队却进连进两球。
锣声响起,齐豫才回过神来,带着气恼转头瞧去,进球那人竟是一个穿着鹅黄色衣裙的小姑娘。
他顿时勃然大怒,趁着球还未传过来,纵马朝着那个小姑娘冲去。
小姑娘似乎早就预料到他的动作,在他策马即将冲到面前时微微勒停了自己的马。
她那匹枣红小马颇通人性,打了个鼻响后微微甩头,竟让齐豫的马擦身而过。
齐豫从没想过自己会失手,等到反应过来时,自己的黑马早已受了惊,扬起前蹄竟是要将他甩下来。
他害怕极了,尖叫着抱紧马脖子不肯撒手。
黑马像是被什么东西蛰到,不停地甩动着头,发疯似的在场上乱窜。
荣华吓了一跳,连忙叫来身边的几个小厮:“快去把那畜生制住,万不可让它伤了人!”
“是!”
几个小厮围成一圈,用自己的血肉之躯阻拦着发疯的骏马,却并没人敢上前勒停。
齐豫精神几近崩溃,他疯狂咒骂着自己的随身小厮,一双手越抱越紧,那匹黑马更加被刺激到,竟开始转头朝着荣华所在的席位蹿去。
荣华吓了一跳,却愣在原地,半点儿都挪动不了脚步。
盛知春来不及思考,转身背对着那匹发疯的黑马,将荣华护在身下。
她紧紧闭上眼睛,有些后悔自己刚刚没跑却来保护郡主。
若是今日为救郡主受伤,那小侯爷便会顾及着面子,放过自己了吧?
思及此处,盛知春抱住荣华的手臂慢慢收紧,准备承受即将到来的撞击。
可是,过了许久,预料中的疼痛并未如期而至。
她慢慢睁开眼睛,松开手臂转身瞧去,那个身穿鹅黄色衣裙的小姑娘不知何时已经跨坐在那匹黑马背上,黑马在她的手中慢慢安静下来,不再躁动,反而亲昵地用头蹭着她的手。
方才还在马上的齐豫此刻却痛苦地躺在地上,似乎摔得很严重。
盛知春眨了眨眼睛,面色惊异地望着眼前这一幕,一时之间忘了如何反应。
那个小姑娘翻身下马,嘴里叽里咕噜和黑马说了两句话,黑马竟微微低下头来,用自己乌黑油亮的鬃毛蹭了蹭她的脸颊。
小姑娘笑了下,抬手松开缰绳,在它脖子上拍了两下,黑马嘶鸣一声,欢快地转身跑进马厩。
做完这一切,小姑娘才转过身来同荣华行了个礼。
“郡主安康,让郡主受惊了。”
盛知春凝眸望去,这才看清小姑娘的模样。她眼窝深邃,鼻梁高挺,瞧着倒像是个番邦人。
她单膝跪地,右手搭在左肩上,虽然穿着大雍朝的服饰,却行了个番邦礼。
荣华似是才回过神来,清了清嗓子,站起身来:“无妨!嘲瑰翁主今日竟然也在此,我还以为你对我们中原这些玩乐没什么兴趣,看来是我怠慢了。”
嘲瑰站起身来,唇角带着一丝浅浅的微笑,眼睛却亮晶晶的:“郡主言重了,我很喜欢这个比赛,鄯善地处偏远且遍地黄沙,父王从来不允许我们参与这种比赛。若是能一直待在就好了!”
“这有何难!”荣华挥了挥手,走下观景台将嘲瑰拉到身边,“想来离你们回都的日子还早,我便同舅舅说一声,说你舍不得走,便多留下来一些时日,还能进宫同淑仪多见见面,如何?”
嘲瑰点头应道:“多谢郡主抬爱,嘲瑰感激不尽。”
她顿了顿,刚要说些什么,却被躺在地上不断呻吟的齐豫打断。
“一群废物,还不赶紧把我扶起来!”
听见这话,他带来的随从小厮立刻围了上来,手忙脚乱地将他从地上扶起来,时不时还要承受着谩骂和殴打。
“蠢货!轻点儿!那匹疯马呢?赶紧给小爷牵过来,竟敢把小爷摔下来,看我今天不剥了它的皮!”
他虽是这样骂着,却无人敢听他的话去将那匹发了疯的黑马牵过来。
毕竟是荣华郡主设下的球会,配的马全都是皇家御赐,即便齐豫家世显赫,也没胆量对御赐之物下手。
可瞧他口中污言秽语的样子,荣华不由得慢慢捏紧了拳头。
“你们全都是死人子了?看见齐公子摔了不去扶,都愣在这里做什么?”
她眯了眯眼睛,站在观景台上居高临下地盯着齐豫:“齐公子莫怪,这匹马乃是北疆的岁贡,脾气是烈了些,当年本郡主向舅舅讨要的时候他还颇有几分不舍。听大内的驯兽师说,此马须得真正的勇士方能驯服,可我瞧着……”
她掩唇轻笑,眼神之中的嘲讽之意溢于言表:“齐公子怕是无福消受了。”
“你!……”齐豫怒火中烧,抬手指着荣华,刚要说什么,却被一旁的小厮拉扯到伤口,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嘶——废物东西,还不轻点儿!若是小爷我掉了块肉,看我爹不把你们剁碎了喂狗!”
“齐公子莫要生气。”荣华慢悠悠坐下来,“赛场之上,失利难免有之。若是你喜欢这只项牌,那便不算做彩头,权当是个赔罪的礼物,送给你可好?”
她微微探身,捻起一只雪白莹润的荔枝放进口中,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我瞧着齐公子是伤的不轻,便着人送去后山禅寺的斋房里歇一歇罢。里面备有太医,便是为伤者准备的。若是齐公子不嫌弃,那便移步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