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念一副盛气凌人的得意样,完全不摆好人样,也完全不说好人话:“我可提醒你,你的宝贝孙子孙女都在家,我其实也不愿意为难小孩儿,尤其陆闵才一岁半,陆窍也就四岁。我进去一通砸,把他们吓着了,可怪不得我!”
岑氏的脸被气得通红,原就没有梳整齐的髻在争论间半散不散的,看着可怜又狼狈。
她似是完全比不得陆念的“不要脸”,连眼眶都红了,颤着声、从牙齿缝里挤出字来:“让她砸,谁也别拦她!”
话音一落,陆念抓起妆匣翻过面,里头东西叮铃哐啷地往下落。
香膏、香露撒落,各种浓的淡的香气扑面而来。
桑氏紧绷着唇,退到角落站着。
什么叫恶人,她大姑姐当真就是个恶人!
有人凶恶,自然也就有人无辜,大姑姐这脾气,早年在岑氏手里吃大亏真是一点都不叫人奇怪。
换谁来看一眼,都觉得这继女无法无天。
桑氏略有些担忧。
陆念母女吃亏,对她没有好处。
但既然敢闹成这样,阿薇与大姑姐手上应该握着些什么,不可能仅仅为了泄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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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了。
银钱!
那些账目最后对出来什么结果,桑氏只知一二,但婆母刚刚被大姑姐咬死“天经地义”,婆母也没反驳,看来账目上确有问题。
哪怕不是证据确凿到笔笔成书,也定然是一团糊涂账。
查账,尤其是前后几十年的账,除非能寻着假账本,否则就扯糊涂账。
谁声响大,谁闹得欢,就谁占上风。
眼下的问题是,陆念的声响实在太大了。
桑氏暗暗叹了声气,心想:事已至此,等下再费劲和稀泥吧。
岑氏说了不拦,李嬷嬷也退去了一边。
陆念在寝间里“畅通无阻”,目光所及之物,全叫她电光石火间毁了去。
阿薇估摸了下时辰。
离定西侯、舅舅他们平日回府的时间,也就还剩半个时辰左右,看着宽裕,但要砸干净五开间的正房还真要不少力气,再者万一人提前回来……
思及此处,阿薇上前去,眼疾手快地给陆念递东西。
从寝间砸到西次间,母女两人配合得当,所过之处,如狂风过境。
定西侯才进府门,就听说陆念在砸秋碧园,他来不及喝口水,飞奔着往后院跑。
柳娘子守在二门上,见着定西侯急切的身影,先上前拦了一步,开口时焦急中带着欢喜:“您可算回来了!”
“前头说得不清不楚的,”定西侯见了她,歇了脚步,喘着气问,“怎么就去岑氏那儿砸东西了?是不是阿念又犯病了?”
闻言,柳娘子深看了定西侯一眼。
还行。
没有一股脑儿先给姑夫人定罪,还能想起姑夫人“有病”。
“我也是闹起来才晓得的,”柳娘子解释着,“是姑夫人现白氏侯夫人当年的陪嫁与现存的账册有问题,就去秋碧园要说法。
应当是没说拢,姑夫人恼了,说侯夫人用的是她亲娘的产业换来的东西,她要砸了。
世子夫人在那儿,怕有人传不清楚话,叫您误会又着急,就让我在这儿给您报个信。”
定西侯听得倒吸一口凉气:“说不拢就砸?跟谁学的本事!”
说完,他大步流星又往秋碧园赶。
柳娘子小跑着追上去,嘴上念叨着:“侯爷,姑夫人受不得大刺激,千万别叫她真犯病了,您有话慢慢跟她说,千万别上去就训她啊!一个巴掌拍不响,您先好好问问,孩子嘛,急不得的!”
定西侯听进去了。
“犯病”两字,是真真切切抓到了他的心尖。
他不想让阿念再犯病,更不想让他自己成了激阿念犯病的“因”。
可饶是如此,等进了秋碧园,亲眼看到敞开的正屋大门里飞出来的绣墩时,定西侯脚下一个趔趄,险些一口气顺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