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疑似杀手和一个被一群杀手迫害的可怜人,你搭救我我搭救你的,确实很符合相遇乱世以外的定义。
一点红不是青衣楼的人,这点从那三个被他和楚留香生擒的杀手嘴里就已经问了出来。不仅不是,还成为了他们的杀了么订单上的一员。可惜应容许从中搅局,如今仁兄依旧活蹦乱跳,青衣楼却面临支离破碎分崩离析的境地。
好一个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
应容许靠在比那小破客栈环境更糟糕的床头,微薄烛火下脸白的能去扶桑应聘艺伎,嘴里还不忘记叭叭:“天杀的青衣楼……”
一点红熟稔的打了一盆水来,他眼睛垂着,声音很轻:“你被青衣楼的杀手……”
“啊,被阴了。”应容许供认不讳,“我被请去帮人治病,刚出来第一天就被人找上门捅。”
一点红把盆放在床头,拧了拧手巾,认真道:“我可以帮你杀了那人。”
应容许:“……倒也不必。”
他想了想对方被青衣楼惦记还能杀出重围重伤倒在林子里,而不是死在当场的武力值,稍作评估道:“你现在要是有空闲的话……咳,可以当我来回的保镖吗?时间应该不长,报酬好说。”
“不需要报酬。”一点红道,“我会护你安全,他们伤不了你——在我死之前。”
反正这条命也是你救的。他在心底补充。
天天嗑红药的我
贯穿伤和划伤区别还是挺大的,当初一点红身上最大的伤口让他回去之后即便吃了药也修养了近一周……当然,这和他不等伤势全好就去宰人有很大关系。
应容许身上三个血洞,红药又不像游戏里那样立竿见影,不可能一下子就长出血肉。
一点红处理伤口的手法很专业熟练,药粉一洒,绷带一裹,一只半身木乃伊新鲜出炉。
三刀六洞的痛感实在强烈,应容许磕止痛药跟磕糖丸似的一口气嚼了三粒才没毫无形象的在床上打滚。
他勉强支棱起来,借着微弱烛光潦草的打量屋子。
房子破旧,但也能遮风挡雨,就是屋内设施实在让人不敢恭维,有只黑乎乎的影子唧唧唧叫着窜过去,应容许定睛瞅了瞅,心里哇了一声。
原皮大杰瑞!
除了床上和旁边那方表面略微斑驳的小桌,这房间连个凳子都没有,看着不像人住的地方,像孤魂野鬼借着歇脚的地方。
一点红缄默的换了盆清水让他擦脸,服务细致入微。
他站在一旁,像是一颗挺拔的松,一柄出鞘的剑,或是其他什么冷硬冰寒的物件儿,唯独没点活人气儿,应容许挪动屁股往里移了移,就这么一点动作,底下床板就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晃动。
“……你要不坐会儿?”
这房子从外面看就知道只有一个屋子能睡人,大半夜把人吵醒还鸠占鹊巢的被伺候,就算应容许脸皮是城墙砖垒出来的,也有点不好意思。
一点红摇了摇头。
“别这样,兄弟。”应容许苦逼道,“上一个这么黑灯瞎火站在我床头的,我刚睁眼他就把剑捅下来了。”
那点微薄的烛光跟黑灯瞎火也没太大区别。
一点红眼睛动了动,挨着床沿坐下来,应容许眼一瞟,这人大半屁股都在床外,光尾骨那沾了下床,坐下比站着还累挺。
应容许摸摸伤口,又摸摸脸,问:“我长得像是你不小心担待就会打你的样子?”
“……没有。”闷葫芦终于出声,犹豫两秒,往床上又挪了挪,看上去总算不那么累人了。
“嗐,好歹咱们也算是同床共枕过的关系——就是时机都不太巧,见面两次,不是你重伤就是我重伤,不然回头结伴去庙里拜拜吧,转转霉运。”
止痛药药效刚上来,伤口还是顿顿的发疼,还带着奇怪的涨感。应容许持之以恒的拿热脸去贴冷屁股,以求让自己转移转移注意力。
大概也觉得自己的回应太冷淡,一点红想了想,努力寻找可聊的话题:“你要去给人看病?”
“可不,刚上路不久就差点被人送上路了……”应容许抱怨一句,“有人请我去薛家庄给他们二庄主看疯病,顺利的话,来回拢共没几天,应该不耽误你事情吧?”
“不耽误。”一点红道:“我最近……没什么事。”
他嗓音本就偏低,微垂的眉眼被浅浅烛光晕染一层轮廓,像p了一层滤镜。
应容许定定看他两秒,眼睛不自觉向旁边偏了偏,落点巡了片刻,落在小桌子缺了一块的腿上。
“青衣楼后来没找你麻烦?”
一点红若有所思:“那些人是青衣楼的?”
不是,哥们。
你连谁找你茬都没查出来么?!
一点红平静道:“那次之后我找地方养伤,没再出去。”
他其实也没正儿八经养几天伤,拖拖拉拉的前两天才刚好,准确说是没时间再出去。
雇主不知道从哪听说儿子的死是他们组织的人干的,目标不明确的情况下,干脆想把整个组织的人挨个骗出来杀,第一个挑的就是最有难度的。他在两个杀手组织之间跳反下单,一点红从寺庙离开后就千里奔袭取雇主项上狗头,然后拖着破破烂烂的身躯回去复命,一切结束后才有时间找个安全屋养伤。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特别平静,平静到有些诡异的麻木,根本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一样,扑面而来的人机感。
应容许忍住问他“你们杀手都这样么”的废话,想来也是,经手的人命多了,换谁都不把命当命,人是一种适应性很强的生物,而大多数的情况,都是环境迫使人不得不去适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