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光自一个极为刁钻的角度直袭我的咽喉,我吓得魂飞魄散,赶忙踉跄的向旁边躲闪。
而“鬼影”的弯刀如影随形的追在我身后,铛的一声脆响过后,被我拿来当掩体的陶罐就被硬生生砸出了一个巨大的窟窿。
“鬼影”挥刀的力度极大,陶罐不堪重负,裂纹迅速向着罐身蔓延。
一个喘息之间,陶罐就已是应声而碎,一具发黑溃烂的女尸从中跌出,倒在了地上。
余光中,我看到浑身黑紫的女尸横陈在地面上。
她的双腿被齐根斩断,浑身上下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疤,像是无数条蜈蚣爬满了整个身子。
然而这些陶罐似乎对于“鬼影”来说有着特别的意义,女尸倒地的瞬间,我就听到他自喉咙里传出了一声类似野兽的咆哮。
紧接着他的弯刀猛一掉转,出其不意的刺向了我的肩膀。
他的这一刀速度极快,以我的运动神经根本不足以做出反应,只是本能的侧了侧身。
因此,那锋利的刀身还是擦着我的胳膊划过,瞬间留下了一道极深的口子。
血液自伤口处涌出,只是眨眼间就已是浸湿了我半边的衣袖。
我疼的呲牙咧嘴,但“鬼影”却不给我喘息的功夫。
见我踉跄了一下,他立刻毫不迟疑的一脚踹在了我的腿弯处。
我站立不稳,被他一脚踹翻在地。
等到吃了一嘴巴土翻身起来时,就见一把血迹斑驳的弯刀自眼前一闪而过,刀刃上的血光瞬间铺满了我全部的视野。
我不确定这一刀会不会直接把我脑袋削掉,但我知道,我没有余力躲过这致命的一击。
而就在我呼吸停滞,大脑中一片空白时,“鬼影”挥刀砍来的手臂却不知为何忽然失去了动力,僵硬的凝滞在了半空。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感到眼前的画面犹如破碎的玻璃般轰然倒塌,它们化作无数碎片兜头罩下,只是一眨眼间就将我彻底吞没。
世界变成了一片浓稠到化不开的黑暗,原本喧闹的空间也突然安静了下来,似乎只剩下了一阵“滴滴”的机械音在耳边有规律的起伏。
听清这声音的瞬间,我不自觉的打了个激灵,条件反射似的睁开了眼睛。
液晶屏的冷光在我眼前亮起,一串串的数字代码与英文字符快速的交替着,好像正在进行某项极为复杂的运算。
我的心脏依旧延续着方才的狂跳,双手几乎是下意识的四处摸索。
但此时此刻,那凌乱散落一地的尸块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面符合人工学设计的柔软床垫,上面铺着一尘不染的白色床单。
我从梦中醒来的时候,裴然正站在床边。
眩晕感慢慢褪去,我有些茫然的看了看他,转瞬就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立刻转头看向隔壁床上的梦主人。
果然此时屋内已是乱成了一锅粥,病床边环绕的各式设备都在闪着报警灯,六七个护士正手忙脚乱的调试。
医生在尝试做心肺复苏,但因为女孩的伤势实在太重了,抢救持续了二十多分钟,仪器们依旧在报警,丝毫没有回转的迹象。
护士们忙的满头都是汗,纷纷转头去看几个医生。
其中一个头发斑白的老大夫最终摇了摇头,示意众人撤下设备。
我看向一边的裴然,他叹了口气,说道:“梦境忽然被打断的那一刻,估计女孩的生命活动就已经走到了尽头。之前医生就说她的情况最多再撑半天,现在看来这个估算是正确的。”
我看了看隔壁病床上已了无生气的女孩,心里的感觉有些五味杂陈。
医护很快就将女孩的尸体运离了房间,不出一刻钟的功夫,病房里就又只剩了我和裴然。
我从惋惜的情绪中渐渐回神,忽然意识到了另一件事情,立刻质问他道:“说起来,咱们明明是一起入梦的,怎么到头来你却全程不见踪影,由我这个助手独挑大梁?”
裴然耸了耸肩,很不以为然的说:“即便是同时入梦,每个人在梦中醒来的位置也不尽相同。我是从林子里的一个树洞里醒过来的,为了找到你花了些时间而已。”
我揉着一跳一跳的额角,对他的说法充满了质疑:“你得在山林里迷路成什么样,才能做到这么多天不露面?”
他瞥了我一眼,平静的说:“梦境是梦主最私密的记忆领域,并不是谁随随便便都能进去兜一圈的,必须满足一定的条件才能去到中心事件区域。只有和梦主的同步率高的人,才能接近核心区域。我可没有你的锦鲤体质,能够一出场就刷新在风波的正中心。”
他的比喻让我很不爽,但我还是忍住了踹他一脚的冲动,问:“那你在梦中有什么收获?”
裴然耸了耸肩,向我解释说收获倒是谈不上,只是他在寻路的过程中,撞见了很离奇的一幕。
在他的记忆中,一个瘦猴一样的男子使用一把猎弓,在极近的距离下射杀了另一个青年。
他说,那个凶徒先是瞄准了青年的四肢,再到胸口和腹腔。一箭接着一箭毫不留情,直至对方失血过多死去都不肯停手。
闻言,我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立刻立了起来。
我发现,他描述的竟然是失踪的李志刚与郭守,立马追问:“我也在梦中发现了那具被射成刺猬的尸体,但我到的时候人刚死没多久,血迹都没凝固。你如果目睹了谋杀现场,那岂不是说明,你那时就躲在那处林子里?”
裴然答道:“你们顺着血迹发现尸体时,我,还有那个凶手,其实离你们不过几米的距离,只不过你们两个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而已。”
这个说法顿时让我毛骨悚然,当时在树林里我的确预感到周围有人,但没想到人竟然还不止一个,不由得心有余悸的说:“凶手为什么没有冲出来袭击我们?他就这么放我们走了?”
这一回裴然沉默了几秒,方才说:“他制造的这一起谋杀是典型的过度杀戮,仇恨和杀意都明确的指向了死者。所以当时只要你们没有主动惊扰他,他多半也不会袭击你们,只不过……”
裴然颇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继续道:“即便他当时对你们起了杀心,但他却没有机会将新一轮的谋杀付诸实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