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文轩看向我,我不明所以的和他对视,就听他说:“景医生,之前见面光顾着聊案子都没来得及相互认识一下!其实我对你还是挺好奇的,自打知道你入职了中心就想过来看看,但一直没有机会,这下总算是名正言顺的见面了!”
我记得我并没有跟眼前的这个刑警做过自我介绍,但我们院因为牵扯了太多嫌疑人的案子,所以和刑警队那边的联系很紧密,人事资料也不是保密的。
因此,傅文轩知道我的存在倒也不奇怪,只是他的措辞多少令我有些介意。
这样想着,我便试探性的问:“傅警官太抬举我了,我不过就是一个医师助理,有什么好见的呀?”
他习惯性的勾着嘴角,说:“你这就太谦虚了,我对你可是久闻大名!毕竟我某个死脑筋的手下整天念叨你的名字,跟入了魔一样。我虽然是四年前才调来望京市的,对过去的一些事情并不了解。但看他那么关注你,还是不由对你产生了好奇。”
年轻的刑警依旧是面带笑容,但我却明显感觉到他的这个笑意未及眼底。
我下意识的眯了眯眼睛,傅文轩是刑警总队的人,辖内所有案子本质上都会经他的手签批。结合他出现在这里的时间点,我不由是有了一个推测,随口问道:“傅队长的这个死脑筋下属,是不是叫宋传玉?”
傅文轩闻言点头道:“没错!那小子是个一根筋,不怎么会说话,如果之前有冒犯到景医生的地方,我在这里先替他陪个不是了!”
正所谓冤家路窄,我前几天刚气跑了那个愣头青小警察,没想到人家的上司今天就找上门来了。
不过,宋传玉是个很好懂的直脾气,我并不担心和这样的人打交道。但傅文轩显然是个人精,即便他表现的很无害,可年纪轻轻就能坐到刑警队长的位置,没点儿手腕肯定是不行的。
这样琢磨着我就说:“前阵子我确实和宋警官见过一面,但聊的都是些捕风捉影的陈年旧事。彼此都不小心多说了一点,伤了和气!可那些总归都是些老黄历了,我也就没怎么放在心上。”
我语气平和,但话里话外却都是刺儿,明里暗里的告诉他,没证据就别再瞎哔哔。这也不能怪我没风度,主要还是这帮家伙阴魂不散的太过烦人。
而傅文轩不出我所料是个心机胚子,被话刺了一下也全当没听懂,傻呵呵的冲我笑道:“没错,陈谷子烂芝麻说了也是没劲儿!所以我不是来找你问那个案子的,只是有几个比较私人的问题想探究一下。如果方便,请务必满足我的这点儿好奇心!”
虽然我不太想配合,但傅文轩不是宋传玉,没那么好糊弄,所以我只能不置可否的看着他。
而他见我没有反驳就说:“当年那起失踪案警方对你进行了一场评估,这个项目的负责人就是你的导师裴然。大多数人都认为他会帮你洗清嫌疑,但最终他交给警方的报告却显示,你有所隐瞒,存在涉案嫌疑。可对于警方的追问,你却始终是一问三不知,不肯配合。而也因为你的这种抗拒态度,你差点儿就被起诉。”
傅文轩说这段话时,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我。我清楚他是在观察我的表情,试图捕捉到什么有利于自己的蛛丝马迹。
如果换在当年,有谁敢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找我聊这个话题,我的情绪可能会因此而失控,顺便让那个人付出点儿代价。
但时间是把很好的锉刀,我的暴脾气已经被磨没了。
我看着傅文轩,随意的笑了笑,说:“所以,傅警官说了这么多,究竟想表达什么呢?是想问我差点儿被导师摁死在被告席上作何感想?还是想问我侥幸逃过了法律的制裁有多么庆幸?”
听了我的话,傅文轩不自觉的眯了眯眼睛:“裴教授之所以能成为警方的座上宾,是因为他提供的分析从不曾出错,尤其是指认嫌疑人时。他对于怪物的判断出奇的准,这么多年,这么多案子,唯有你涉嫌的那个失踪案,他竟然出现了误判,这很难以置信不是吗?”
我啧了一声,说:“法律上尚且讲究疑罪从无,可你们却偏要削足适履,拿我的情况去生搬硬套裴然的嫌疑人侧写,不觉得有点儿本末倒置吗?万一,真是他的判断出了问题呢?”
傅文轩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作为他的学生,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这种事情不可能发生。”
看着年轻刑警执着的样子,我忍不住勾了勾嘴角,说:“傅警官,你知道你说这话时的模样很像什么吗?”
他皱了皱眉,似乎预感到我不打算好好说话。
但我没给他开口拒绝的机会,自顾自的说:“很像网络上那群把偶像的话奉为真理,对于所有反对者都撒泼打滚求认同的脑残粉呀!”
一瞬间,我觉得傅文轩高深莫测的神情上裂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足够粉碎他之前营造出的问讯语境。
他看着我,表情说不上是气急败坏多一些,还是意外多一些。
因此隔了好半晌,他才再度开口,语气非常的挫败:“真不愧是师徒,气人的调调儿都是一脉相承的!”
作为大学时期就荣获“气人小能手”称号的我,当然不会在意这样的调侃,闻言只是冲他客套的笑了笑,转而就将目光重又移回了桌上的病案。
友好会谈的语境被破坏,傅文轩没了话头,只能是收回了撑着我办公桌的手臂,叹着气站直了身子。
不过他也没彻底死心,半晌幽幽的又问:“最后一个问题,当年裴教授差点儿就把你送上被告席,你难道不恨他吗?换做是我,不要说做助手,就算是再见面都难保不打起来!”
我抬起眼皮看了看门边恋恋不舍的某警官,失笑道:“你如果知道我现在这个职位的薪资有多么赏心悦目,就不难理解我为什么会放下恩怨了。毕竟,谁又会和钱过不去呢?”
大概是我的措辞太过市侩,太过庸俗,太过煞风景吧?
话音刚落,我就听到了一声巨大的摔门声,傅文轩终于被我气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