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然在梦中的经历跟我不同,在梦境崩溃前,他经历了几次特殊的记忆闪回。所以梦醒后,他没有跟我一起追查六个嫌疑人,而是将重点放在了梦主的身份上。
不过,裴教授当然看得出我是在生硬的转移话题,闻言很可恶的将手中的文件卷拍在了我脑门上,说:“算是有眉目了,不过还需要实地去一趟才行。只是那个地方很特殊,走流程花了点时间。”
我吃痛的接过那一沓文件,一边揉着脑袋,一边去看上面的文字,发现这竟然是一份卷宗,上面的接收单位写的是“康恩医院”。
我并不熟悉江城的地理,所以看到接收单位写的是医院的名字,我就下意识的以为裴然锁定的目标是个病人。
但当我念出医院名的时候,田子楚却是突然露出了一副便秘的表情。
而他见我满脸疑惑便说:“康恩虽然以医院的名字挂牌,其实那里是一所收押患有精神疾病的重刑犯监狱。也就是说,这里面的犯人不仅犯下过谋杀或者恶意伤人一类的重罪,而且还是精神状况不稳定的特殊人群!”
听着他的描述,我淡定的点了点头。毕竟我和裴然所在的燕京市精神卫生中心,与江城这所医院拥有完全相同的机构性质。
但田子楚并不清楚我俩具体的背景,见我不以为然,就又绘声绘色的描述道:“你别不信我说的,那个地方可吓人了!我听说警队有个人就曾在那边被疯子给偷袭过,反应过来的时候半个耳朵都被啃掉了!”
就像每个精神病院都有过暴力伤害的传闻一样,我所在的精神卫生中心也有着类似的血腥故事,而且等级更高,后果也更惨重一些。
所以对于田子楚的讲述,我自然没有太大的触动。
而裴然在旁礼貌性的听了几句,就把话题引回了正轨,对田子楚道:“我们需要去这所医院探视一个犯人,我听说那边的进出限制很多,没有警方的人员陪同无法入内。你不用勉强跟我们一起去见犯人,只要带我们进到机构里面就可以了。”
田子楚似乎很想就坡下驴的答应,但又觉得这会显得自己很怂,所以咬着牙表示他有保护我俩安全的职责在身,必须全程陪同。
我看着他的苦瓜脸很想告诉他,他眼前这位冷面佛,其实比他更擅长打架斗殴,到时候谁保护谁还不一定呢……
不过话虽如此,为了不驳他面子,我还是保持了沉默,由着他一路驱车带我们来到了康恩医院。
负责接待的警员在大门口与我们接上了头,对方是一个二十冒头岁的小伙子,穿着一身笔挺的警服,看着很干练精神。
然而,一见到我们三个人,不知为什么他的脸却是迅速垮了下来,有些不解的嘀咕:“是你们申请要见那个袁肃吗?那可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完全无法沟通的,你们要见他可得有个心理准备!”
裴然点了点头,接过小警员递来的申请书,很潇洒的在上面签了自己的名字。
而我在他身后看着小伙一脸崩溃的模样,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趁着对方去提人的空隙,我拽住裴然的胳膊,小声问他:“你不是去调查梦主人的身份吗?跑监狱里来见什么在押犯啊!而且还是个疯子?”
裴然推了推眼镜,在我耳边轻声答道:“在我经历的那段记忆闪回中,梦主人曾收到过一个快递,里面装着一张前往江城的火车票。而在寄件人的落款上面,对方留的是“独眼”两个字。”
“起初我以为这只是某种代号,没想到在江城这边确实有这么一个人,而且名头还很响。他是这一片赫赫有名的杀人犯,手上至少有六条人命。”
我闻言不由皱起了眉头,哪怕我跟裴然已是非常熟悉,但对于他这不拘一格的解题思路,有时还是会跟不上,便问:“会不会只是某种巧合?亦或者寄信人借用了这个名字?”
“起初我也是这么想的。”
裴然叹了口气,继续道:“但是,独眼被捕的那片区域,的确在梦境闪回里面出现过。我虽然没看到梦主和什么人接头,但是地理区域不会错,正是袁肃暂住的那一片简易房。而警方对他的审讯记录里也存在很多疑点,所以我需要来确认一下。”
我俩正讨论间,小警官已是办好了各种手续,跑过来引导我们进入探监区。
不过他说因为犯人的情况特殊,所以提审到这里需要准备一段时间,叫我们在等候室里又坐了大概三十多分钟。
等到会面室的门再次打开时,那个被称作“独眼”的恐怖犯人,已是坐在了屋中特质的束缚椅上。
听到开门声,椅子上的男人抬眸看向了我们这群不请自来的客人。
我探视过各式各样的怪人,但不得不说,袁肃看向我的这一眼,还是给我的职业生涯留下了不可磨灭的恶劣阴影。
首先映入我眼帘的是一张缺了一半的人脸,他的半边脸都塌陷了,就好像被重物彻底击碎了面部的骨骼一样。
鼻子和嘴巴都斜斜的歪向一侧,唯独那只独眼依旧嵌在深深凹陷的眼眶中,不对称的怪异感极富视觉冲击性。
袁肃看人的眼神格外的阴冷,他的视线在我们每个人身上逡巡而过。恶意瞬间就被赋予了实质,像一柄柄尖刀般割破了空气,让我不由自主的绷紧了神经。
毫不遮掩的敌意,或者说,杀意。
我从未遇到过这样的目光,它让人遍体生寒,无声的昭示着杀人犯独有的乖戾。
小警员的腋下夹着一个厚厚的档案夹,眼看着袁肃的注意力被我们完全吸引,他立刻将这些东西一股脑的塞给了我,并且很干脆的在我身后合上了房门。
我看得出来,这位狱警一秒钟也不想与屋中的怪物同处一室。
顶着无形的压力,我与裴然依次在独眼面前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