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尔集团的自杀案虽然谈不上皆大欢喜,但总归是逐渐落下了帷幕。而在此之间,时间也不知不觉转到了大年三十。
原本川流不息的马路终于有了闲暇,街道上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
一如往年的习惯,我今年也是留在望京市过年。
也许是形单影只惯了,我已是感觉不到别人口中的孤单。
只不过每年过年的时候,我的舍友王洛洛都是会雷打不动回他在吴州的老家。
这就直接导致我需要和外卖相依为命一段时间,多少显得有些凄凉。
望京市精神卫生中心的各大科室在春节期间例行封闭,作为职工最后要做的工作,就是在年三十这天下午去病房巡视一趟,之后就可以各自回家喜迎新年了。
但这种温馨桥段显然是针对其他有家有业的同事们,对于我这样漂泊在外的单身狗,年夜饭却是个很扎心的东西。
往年我都是随便点一份全家桶套餐,从年三十吃到大年初一,似乎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但今年从病房巡视一圈,看着食堂为患者兼犯人们准备的丰厚年夜饭,看着一群人喜气洋洋的表情,我却是这些来头一回生出了一丝遗憾。
也许受到了院内氛围的影响,在给办公室大门落锁时,我的表情难免有点儿凄风苦雨的意思,这也和周围活蹦乱跳的小护士们形成了鲜明对比。
裴然从旁抄着手看我,虽然他的扑克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凭借多年的默契,我还是从他的眼神中读出了无奈的成分,不由很是纳闷。
他见我一脸蒙圈就冲我拿着手机的右手扬了扬下巴,我下意识的转过屏幕,上面依旧停留在某APP的点餐画面。
不得不说,过年期间的外卖永远是天价,连配送费也高的让人肉疼。
但当我的视线从眼前人身上扫过,最终定格在他颇为无语的表情上时,我才忽然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今年我兴许不用再如此破费了……
早在大学时期,我其实就知道一个有关裴然的秘密。
和只会熬粥糊口的我不同,裴教授做饭的手艺几乎和他做心理分析的水平不相上下。
但是,也许是长相太过不食人间火的缘故,周围来来去去这么多人,从来没有哪个觉得这位大教授会有这项生活技能。
当然了,曾经的我也是这么天真的以貌取人。直到有一晚陪他通宵做项目,我的桌边忽然多了一碗色香味俱全的牛肉烩面,我才意识到自己误会的有多彻底。
在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就像发现了一张高级饭票般,非常无耻的粘着裴然蹭吃蹭喝,连过年的时候我都没放他清净过……
一晃数年过去,当我再度看向桌上不算丰盛却依旧精致如前的饭菜时,心中不由得闪过了一些学生时代的荒唐画面,一时间感慨万千。
这般像样的年夜饭我已是太多年没有吃过,快餐食品几乎填满了我对于过年的记忆。
所以心情愉悦下,我就从裴然的柜子上顺了一瓶红酒。
他的酒量我从没试出来过,因为我的酒量真的很差。虽然不至于发酒疯,但少量的酒精就足够把我放倒,所以每次我试图灌醉他的计划都是以失败告终。
今晚我也还是一如当年般把自己喝了个七荤八素,拿着筷子几乎睁不开眼睛。裴然收拾碗筷的时候,我已经趴在沙发上浑浑噩噩的打起了瞌睡。
酒精让我的意识飘远了多长时间,我已经没有概念了。我只记得当窗外开始响起一连串鞭炮声时,不远处的屋门也传来了震耳欲聋的咚咚声。
我实在懒得动,只是勉强撑开眼皮看向门口,而很快一个瘦高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门外。
裴然对那人说了什么我没听清,但我注意到来人一个劲儿巴头巴脑的往门内张望。
从这个人不算熟悉也不算陌生的身形轮廓上,我得出了一个大致的结论,并且很果断的闭上了眼睛,决定眼不见为净。
但这个讨厌的家伙似乎不是来拜年的,因为裴然没能三言两语把他打发走,而是选择让他进了屋。
偌大的一间屋子,偌大的一串沙发。真不知道这个人怎么想的,非要要一屁股坐在我的旁边,连带着我的身子都向下陷了几寸,很不舒服。
对方扫兴的意图很明显,我没法继续装睡,只能不爽的抬起眼皮。
身旁那人见我没好气的看他,就耸了耸肩说:“别这么不高兴,我这一趟可是公事!”
我撇了撇嘴,凉凉的说:“今天可是大年三十,如果你要说的不是什么好消息,那就麻烦过了初五再来吧!我就是个普通人,不像你全年无休,把工作当成生活。”
然而,傅文轩并不在意我的态度,竟是冲着我摇了摇手指说:“大过年的谁也不想工作,但这个事情忒特殊,拖不到大家放假回来了。”
我不满的嘀咕:“怎么个特殊法?难道是你活不过破五了?”
虽然因为程偌依的案子我和傅文轩多有碰面,但我俩的关系却一点没有因为多次的合作而变的友好,相反还有着愈发恶化的趋势。
我此时喝了不少酒,脑袋里晕晕乎,说话也不怎么过脑子。
不过傅队长似乎也不介意这些细节,哼了一声后说:“哥懒得跟你这个醉汉计较!这次我过来是因为江城市的刑警大队发来了协查申请,作为合作单位,我们需要调派人过去帮忙。”
闻言我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拜托!虽然咱们都调查案子,但其实我们属于不同的单位编制。你们刑警的协调邀请,关我们这群大夫什么事儿?”
傅文轩摊了摊手,说:“因为他们申请调派的人员是潜梦师!我不来找你俩,找谁去?”
潜梦师项目在全国范围都有设立,但因为一些技术配制和历史因素,望京市在这一途上始终遥遥领先于其他省市很多。
所以,傅文轩说的这种情况时有发生。
如果地方上遇到了什么搞不定的幺蛾子,就会跟望京市这边发函求助,这似乎都已成了行业内的潜规则。
不过因为我入职的时间尚短,对于这种情形只停留于“听说”的程度,实际上收到外省市的征召还是头一遭。
处于一些猎奇心理,我忍不住一咕噜爬起了身,看向傅文轩问道:“什么特殊案子要大年三十的给我们发协查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