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李融吃过特制的早餐就有实验员推着轮椅将他送去自己妹妹身边。李清越——他隔着透明的窗注视着躺在病床的女孩,念出声的话应当是一个很好听的名字。自己却无法想出更多的事情了,李融忍着头疼将注意力集中在面前,看着药物从高处滴落流进细细的胶管。
他抬起手腕,指尖描摹过熟悉的面容。等自己下一阶段的实验结束,听实验员说,妹妹就能醒过来和自己说话了。即使已经记不清和她相关的事情了,他依旧期待着这样的许诺。只是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第一时间就看到醒来的妹妹。
他开口询问着推他回自己房间的那个实验员,没有得到确定的答案。李融便按照他们的安排度过剩下的两三天,在房间里休养或是复建肌肉,让身体维持正常的生理状态。
这次的时间似乎要更仓促一些,第三天还未结束,接到通知的实验员便和他一起回到了实验中心。李融想要伸手去碰闪着颜色的管道,被身边的人阻止了动作。他也安静听着对自己的禁令,收回轻颤的指尖搭在轮椅的扶手上。
实验员都忙碌着准备记录新的数据,李融扶着保温舱的外壁由跟着自己的那位实验员辅助过平躺下来。他轻轻闭上眼睛,知道一会儿还有繁琐的流程要走,而自己则要被关在这里等待着熟悉的痛感和声音。
舱门检测到了他的姿势,从下升起完全闭合上。他安静地在心里默数着秒数,来缓和脑海中空荡的一片,那是他们重复再三告诉他实验过程中不能去探究的事情,也是他自己所莫名犹豫要不要想起的事情。
“锚点链接全部完成——”他又听到了这个声音,任由营养液开始注入保温舱发出细微的声响。李融想,就当自己将要睡上长长的一觉,再醒过的时候就能如愿以偿了。
“请复述准则。”
“观察者唯一准则——尊重时间,逃离悖论。”他轻声念诵着这样的一句话,在自己意识到其中的意思之前。剧烈的疼痛席卷了全身,营养液充满了保温舱内,他在最后分神了一瞬——什么是悖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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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灯火黄昏
李狗娃在地上滚了一圈之后还是没有睡意,他也挣不开绑着双手的麻绳,只能听到旁边大人如雷震耳的呼噜声。周围的野草上有一股难闻的粪便味儿,只能任由自己平躺着呼吸这难闻的味道数着天上的亮光。
那个最亮的是月亮……剩下的是星星,一个,两个——他不识字,更算不了数,每次数到八九个之后就要重新来一遍。他有些生气了,觉得自己怎么数也数不清。又去想自己的爹娘,那一对掉钱眼儿里的人。
李狗娃不太愿意想起他们,也不太愿意想起两三天之前的事情,他刚从树上被揪下来,还没有来得及吃饭就被卖给了现在带着自己的人。一个人揣着咕咕叫的肚子被绑成一串牵着,听着爹娘在自己面前讨价还价。
“一两!”“这看着都大了,不好卖了,最多五百文——你们也不是不知道,我们生意可不好做”……
后面的话他已经不太记得了,但他还记得最后的价格是七百五十文。那应该是一个很大的数字,因为他这几天夜里怎么数都数不到,不断想着生怕自己把这个数字忘记了。他可没有掉眼泪,因为爹娘说这是送自己去过好日子的。他都长到跟书院里那些爱打扮的小书生一样高了,按照他们自己说的,那就是八九岁。
至于是八还是九,李狗娃是不管这个的。他成天跟着那些小书生后面学他们摇头晃脑的样子,又不是不知道自己是被卖了。说什么好日子,分明就是要给二弟三弟腾地方,卖自己只不过是因为前几天偷了隔壁村里的鸡烤着吃干净了。
说什么偷不偷的,自己带回来的时候全家人可是都吃了个痛快,最后只剩下嚼不动的骨头渣子,那也舍不得扔,还熬了两天菜水呢。小没良心的,他趴下咬了根干草嚼进嘴里,现在正是大夏天,热得晚上鸟都不愿意出来。
李狗娃又呸地一声将干草吐出来,比自己随手从地里薅地可难吃多了。好日子不好日子的他可不知道,反正现在被人像牵小雀一样牵着走也够自己骂了。
他闭上眼睛骂爹骂娘,二弟三弟也骂,最后连吃进自己肚子里的那只鸡也没有放过,谁叫它一股柴味嚼不烂不能完全让自己吃进肚子里呢。
实在没有把自己熬睡着,又睁开眼睛忘记了刚才的恼怒,重新开始数天上的星星——一个,两个,三个……数到第八个之后又数不清。
等他终于熬不住准备睡过去的时候,天也就快亮了。数不清的亮光就只剩下一个最大的,马上就要落山了。李狗娃被踹醒的时候又开始在心里骂了,骂赶路的商人也骂晚上睡不着瞎折腾的自己,现在好了,啃着一碗苦得要命的野草汤,一会儿还要跟在马队后面跑。
那群人才想不起来把绳子给他解开,李狗娃自己也不愿意理旁边哭哭啼啼的小孩,眼睛一瞧见他们就能想到自己的二弟和三弟来,哦,他老娘肚子里还揣了一个老四。
草鞋掉了跟磨在地上,他倒不怕疼,自己可是在村子里跑惯了的,最多就是流点血。只是看到别人牵马,自己也眼馋。
李狗娃带着馋被拖拽着跟紧了,他就直勾勾地盯着马,既馋能骑上马大摇大摆走在路上的商人,也馋那看着就很有力吃起来一定很嫩的马肚子。这么一想,肚子里就是一阵翻滚,恨不得连昨晚吃进去的东西一起吐出来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