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玉仰头往那处张望了几眼,无果后又问起身边的红衣鬼来。
“跟着你,不是跟着我,”封灵纠正着,“……这一只被我吓跑了,这会估计是回驭使自己的主人家那里哭诉去了罢。”
“……驭使?”
解玉反应了一下,旋即明白自己这几日的不对劲从何而来,“所以,真是酆家的人找过来了?”
红衣鬼啧了一声,“倒是我想简单了,原以为能再迟上数日……千年过去都没倒绝的家族果然还是有几分本事的,这人间各地看来都有他们家的人哪。”
“要不,我还是躲起来吧?”
解玉又一次提议道。
“我都在这里了,你还有什么好躲的!”
封灵不满地轻斥道,而后眸光一凝,无由来地隐去了身形,只来得及留下一句——
“有人过来了,你小心应对。”
话音刚落,便有一道熟悉的女声自身后响起。
“好巧啊,纪公子。日前一别,还以为要过些日子才能再见,不想竟在此地重逢了,咱们还真是有缘哪!”
酆灵英从数人的队伍里走了出来,就跟遇见了许久未见的熟人一般,神态自然地打着招呼。
解玉捏着伞柄的手指一瞬间收紧,掌心微微沁出了汗,仍努力保持镇定自若的模样,嘴角勾着笑地转身,佯装惊讶道:“……酆姑娘?”
“看来纪公子还没有忘记我这个人,真是再好不过。”
酆灵英微微颔首,算是见礼。
两边都沉默下来。
「解玉,找个由头跟酆灵英分开,她身上的灵气颇强,说不定会察觉到我的存在。」
虽然隐去了身形,封灵却还是守在不远处围观着动静,这会见解玉僵在了原地,迟疑了下还是出言提醒。
“……我观酆姑娘轻装简行,身边还有不少的同伴,想来是有正事要办的,”解玉心跳如擂鼓,目光在一众人脸上扫过,迅速地想了个理由,“在下先行一步,也免得误了姑娘与酆家的要紧事。”
说罢,也不管这群听客是何反应,脚步匆匆地绕过人便要往回走。
“有门生来报,说此地近来鬼祟频出,怕有大的灾祸降临。我正巧得空,便领着家臣们过来一探究竟。”
见解玉没有停下,酆灵英笑了笑又道:“说来倒有意思,方才恍惚间听见公子与何人说话的声音,走近后却只见公子一人,还姿势奇怪地撑了把伞……公子的身边,不会就藏着一只鬼祟吧?”
疾步的背影猛地顿住。
始料所及
解玉一动不动地站着,背影清隽挺拔,却带着隐约的僵硬。片刻后动作缓慢地转身,脸上茫然与诧异交织,“酆姑娘,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真有你说的脏东西在我身边吗?能不能麻烦你们帮我解决掉?”
这反应倒不在酆灵英的预料之中。
事实上,酆家的门生不久后便查出了解玉的身份有异,说的话更是禁不起推敲。原以为只是个吃了熊心豹胆的骗子,不想酆七那边又紧跟着出事了,一觉醒转整个人便如稚龄孩童般懵懂,过去的许多事情也记不得了。酆家的老一辈吵着要个说法,酆灵英自己也想探查清楚解玉所携折扇的事情。多方原因之下,便成了酆灵英亲自带着人南下寻踪了。
解玉能够看见鬼物。
这是酆灵英再一次见到解玉后才生出的猜测。要把自己伪装成另副模样其实很容易,但是身体下意识的反应却做不了假。解玉目光掠过鬼物时的恍若无物确实能唬住人,可擦肩时却会不自觉地偏离两步,这便是最大的破绽。
分明能看见,却又假装看不见,还带着满口的谎言找去了酆都庙,实在令人生疑。
至于今日,也是因为本该去守着人的小鬼们全部颤抖着留在原地,她惊觉有异,赶过来后又正好看见解玉倾斜伞面的奇怪动作,这才决定现身试探。
这样的行为,在普通凡人眼里或许像个疯子。可若换个角度,说是在为身边的某只鬼物遮阴,那便全然能解释的通了。
这是还想再垂死挣扎?
酆灵英有一瞬间的不确定,目光在解玉的脸上逡巡,少顷又道:“纪、该称呼一声解公子才对。我既敢说出这样的话,便是笃定你能够看见鬼的……公子还想要我把话挑的再明白些吗?”
解玉此刻已冷静了下来,饶是从酆家人的嘴里听到了自己的姓氏,也不曾因此变过分毫脸色。带着明显的不快,解玉毫不客气地指责起来:“酆姑娘,我敬你当日在望京时处事不偏不倚,所以不曾阻拦或是打断你的话,但你也不能信口污人清白哪!”
“什么叫我能看见鬼?我若能看见,还需要找上你们家,抹那个什么牛的眼泪吗!酆家那么大的家底,难道都是靠骗人得来的生意不成?今日还想再逼着我这个穷人汉主动送上银钱吗!”
这话说的颇有无赖之嫌,跟解玉那张迷惑人的脸更是全然不相符。酆灵英倒还平静,她身后的人便有些按捺不住了。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来指点我酆家做事!”赭色衣袍的中年男子大手一挥,其余人便尽数拔出剑来,“敢伤我酆家的公子,你这条命怕是活腻了!还不速速随我等回去,跪在七公子面前认罪受罚!”
酆七不是好好的么,是他走之后又出什么新的事了?
解玉来不及细想,就着那赭衣男人的话继续反驳,“好不要脸的说辞!你身前这位酆姑娘当时也是在场的,酆都庙里的庙祝们更是看得清清楚楚。我走时那位七公子一切正常,全然没有半分受伤的迹象!焉知不是他自己其后招惹了什么祸事,所以才会受伤……你们找不到始作俑者,就想拿我当替罪羊,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