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都有生命在战争中消逝,林嬉以为自己早已经习惯了。
但是现在眼睁睁看着一个新生的孩子在他怀里死去,还是没忍住心酸。
可现在的情况不允许他退缩,沉默了一会儿,林嬉放下孩子继续朝着义勇军大营的方向行进。
在山林里穿梭了一阵,林嬉脚都快没有知觉了,义勇军的接头营地才出现在眼前。
几顶简陋帐篷隐匿在山坳密林中,哨兵警惕地巡逻,看到有人出现,目光瞬间锐利起来。
营地中央,几位身着粗布军装、神情坚毅的战士围拢过来,林嬉郑重地将资料递出,声音微微颤却字字清晰:
“全在这儿了,日军的布防图、兵力调动计划……”
为的队长双手接过,眼眶泛红,重重拍了下林嬉肩膀:“小伙子,这一路艰险,你立了大功!”
交接完毕,林嬉休息了半刻钟,谢绝挽留,转身返程。
途经那座被战火熏染得有些破败的城镇时,临行前队长告知他的消息再次涌上心头。
一想到这座城的某一座监狱里可能关着被日军掳去的姐姐们,他就止不住的揪心。
温柔的眉眼、临行前决绝又牵挂的眼神,啃噬着他的心。
脚步不自觉慢了下来,望着牢房方向袅袅升起的黑烟,林嬉抿了抿唇,着了魔似的捂住胸口。
此刻胸腔中涌起一股无法遏制的冲动,如今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现在的他孑然一身,卸下了身上背负的东西,没有谁能阻止他……
街边百姓麻木又愁苦的面容,更坚定林嬉这一想法,日军暴行历历在目,怎能留亲人们在那虎狼之穴受苦?
影院的观众刚松了一口气,一颗心又提了起来。
林嬉好不容易安全到达义勇军大营,却又要投入另一个狼窝,虽然知道主角不会出事,但还是不想这么一个纯善的少年再受到迫害。
孩子已经过得够苦了……
屏幕中的林嬉显然没有听到观众的心声,目光渐冷,脑海飞盘算营救计划。
半个小时后。
林嬉猫着腰,紧贴着城镇那斑驳破旧、满是青苔与弹痕的城墙根儿,一步一挪。
他身着一袭灰扑扑、与夜色相融的粗布衣衫,面庞抹黑,唯有双眸在暗影里灼灼亮。
临近夜幕,此时的城镇街道上除了巡逻队伍空无一人。
日军的皮靴声“咔咔”作响,手电筒惨白的光柱胡乱晃着。
他借着之前收集到的资料顺利避开几拨巡逻兵,趁着换班的空档,悄然潜至牢房区。
第一个牢房弥漫着刺鼻的腐臭气息,昏暗潮湿的角落里,散落着一些稻草、不时有耗子乱窜。
林嬉屏气凝神,轻手轻脚地翻找,目光一寸寸掠过每寸地面可预想中姐姐们的身影并未出现。
失望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或许是在另一处牢房,林嬉准备按原计划撤离。
正当转身之际,微弱的咳嗽声从隔壁囚室传来。
林嬉心一紧,贴着墙壁侧身凑近,借着铁栅栏间隙窥视。
只见囚室中一位身形清瘦、戴着眼镜的男子,虽丝凌乱、囚衣破旧,灰白的原色早已被干透的暗红血迹掩盖得不成样子。
林嬉心头一动,这眉眼、这气质,分明就是闻名遐迩的抗日文人领袖——江先生。
在这段难熬的岁月里,江先生那些笔锋犀利、鼓舞人心的抗日檄文,如利刃般戳穿敌人伪善面皮,唤醒无数国人抗争热血。
他是日军恨之入骨、悬赏捉拿的要犯。
林嬉目光紧紧凝视在江先生的身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心中天人交战。
此行只为姐姐们而来,贸然救人,变数太大,稍有差池,自己这条命搭进去不说,后续营救姐姐计划也将全盘落空。
可一想到江先生那些振聋聩的文字曾带给多少人以精神支柱,想到若他折在此处……
待凑近了,林嬉的心猛地揪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