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毁坏骨殖是族中第一重罪,格杀勿论,何况即使这样,也不可能彻底改变原形的族类。
“……他真的把你变成了龙?”
哈拉兰布闭上眼睛,“看好他,别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
在这个家里,有多少人对自己的化身充满了令人恐怖而又浪漫的幻想呵,如果他们知道,身边就有个这样的存在,只要饮他的血……他的血。
维琴秋慢慢捂住脸,“真让人发疯。”他嘟囔着,“小宝,你究竟是个什么啊。”
“那么我们要做些什么?”
哈拉兰布吃惊地睁了眼,萧未瀛平静如此,在他意料之外,他沉默地叹了口气,看来这世上没什么事能干扰侯爵大人的镇静与清醒了。
“蛛丝增强了他的魔力,即使他不知道。所以在蛛巢被唤生的时候,他显得……”哈拉兰布想了想,找到个表达,“像被什么附体了一样,但那仍旧是他本人,或者不如说,是他总有一天要变成的样子。”
娇糯是他,狂暴也是他,但这二者背后同时隐匿着的,是一个真正的妖物。
“所以……”
“唤醒他吧。”哈拉兰布笑笑,“虽然他不情愿。在蛛巢里,‘他’这样告诉过我,要等小宝自己愿意,‘他’才肯现身。”
萧未瀛确认了一下,“‘他’,是指小宝的……原形?”
哈拉兰布耸肩。
萧未瀛皱了皱眉,点头,“多谢,哈拉。”
哈拉兰布愣了下,随即扬起嘴角,轻描淡写地,“呵,不客气。”
维琴秋没说话,脸上的表情有点窒息,萧未瀛连忙替他拍拍背,使个眼色,又做了个手势。哈拉兰布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心里莫名涌出些酸涩,脸上却笑得更清淡得体。
维琴秋深呼吸,轻声开口,“你罩定他了,是不是?”
哈拉兰布耸耸肩,“你以为我会被他抓破脸两次?”
维琴秋赌气别开脸,“你混蛋。”
哈拉兰布温和地笑笑,“这早晚德拉应该送他回来了,你俩不去看看么?”
维琴秋站起来就走,萧未瀛对哈拉兰布歉意一笑,心照不宣点了点头,才跟出去。
他在走廊里捉住一路急走的维琴秋,苦笑,“别使性子。”看见情人眼红红的,又有些心疼,叹了口气无话可说。他聪明敏锐,几句话就听懂哈拉兰布意思,无论萧撄虹是个什么,他四分之一维奥雷拉血统导致的变异都让他难以立足人世,他走是走不了了,一个凡人的混血儿,想在这个家里活下去,不身居高位,就等着被人弄死。维奥雷拉人最重血缘,就算这孩子当真是只罕见的妖兽,杂种就是杂种。
何况他竟是那么奇特的一个孩子。
既然如此,骨塔师匠索性当机立断,先斩后奏,在萧撄虹身上打下戳记,管他三七二十一,先表态收来罩着,给个非正式名分——能被埋入蛛丝,在家族里可是莫大的荣耀。
真是用心至深。
维琴秋呆了半天,“可北海公爵能接受么?”
萧未瀛想了想,“事情定论之后,我会叫奥尔丁过来一趟,大家商量。”
维琴秋思考片刻,也觉得只能这样,满心郁闷只能忍成一句抱怨,“这孩子可真成了碰不得的了。”
他深吸一口气,撑持起艳丽眉目中那股异常明媚傲气,雪白牙齿咬紧下唇,“好,看我想法子抓你出来。”
萧未瀛骇笑,“干嘛?”
维琴秋慢慢转身,极郑重地看了他一眼,“开派对。”
安布罗斯把地典司送来的衣物放进衣柜,阿德里安捧着盘果子送进来,一眼看见,犹豫了下还是出了声,“安布罗斯大人,我来吧。”
安布罗斯一怔,微笑退开,随口说:“地典司想得周到,先给他做了夹衣裳。”想着有点好笑,“倒怕他冻着似的,难道瑞典还比咱家暖和了?”
阿德里安应了一声,时近十月,山里已渗寒意,一早一晚更有了点儿冬天的味道,他拎着一件领上镶了貂毛的小斗篷正要挂好,想一想拿给安布罗斯看,“骑马时候可以穿。”
安布罗斯也觉得不错,“再翻翻,有没有围巾,没有的话叫他们赶紧弄几条过来,裹严实点儿,免得玩疯了闹咳嗽。”
身后有人清脆响亮地大声说:“娘娘腔,没出息。”
安布罗斯头也不回,一脚踹过去,当然刻意放慢又轻,“滚,不知好歹。”
萧撄虹笑着躲开,跳过来巴着他不放,一眼看见阿德里安拿着的斗篷,“咦,这个好。”
安布罗斯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嗤笑,“娘娘腔,没出息。”
萧撄虹假装听不见,回头问阿德里安,“小小安,今天吃什么?”
阿德里安腾地红了脸,闷了一会儿,转身溜了。
安布罗斯长叹,“小宝,你就不能有点儿创意吗?”
“很有啊,阿德里安比你小好几岁呢,小安。”
“滚蛋。”
“不要,出去玩嘛,翡翠海的草变成五颜六色了,超好看。”
他言笑晏晏,四个月来亚麻灰的发丝已经长出了三四寸,修剪成一个普普通通的短发,斜刘海飘在眼前,益发衬得那张漂亮的小脸骨肉含霜,眉目如画。个子似乎也长了一点儿,脸上的婴儿肥却退了不少,轮廓一清晰起来,气质里有了种诡异的鲜丽。他本来就是个复古人偶的长相,十七世纪时装版画上的粉彩美人脸,却有栩栩如生的光彩。
安布罗斯看他一会儿,纵容地拍拍,“好,去玩。”
萧撄虹立刻乐开了花,哼着歌子换衣裳,安布罗斯注视他,心里怜惜,脸上一点不带出来,萧撄虹回头看他,莫名其妙一笑,“等会儿,我很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