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之间,宁音又突然惊醒了过来,猛地坐直身,结果映入眼里的是隔着一张桌子距离的墙壁,上面还贴着一张海蓝色电影海报,旁边是一张撕出来的日历纸,有大半日期已经用红笔划掉,再往上是挂在墙壁上的一个挂钟,时针响起嘀嗒、嘀嗒走动的声音。
宁音愣了半瞬,奇怪的同时,双手按在桌子上转着头左右张望,此刻她已经不在公交车上,也只是睡了一下,就从公交车上来到这陌生的房间,不是一开始进入密室跟别人合租的房间,而是另一个地方的房间。
她也只是想了一下,就知道应该是这个密室将她带到这里来了,从兰家地下室逃出无镇,到搭乘离开无镇的公交车,她应该是逃出那个时间了,但并不是逃出密室,她也没有见到蒋玉他们,即使在这之前她亲眼看见几人在自己面前消失,她还是相信未来的他们一直在等自己,不然给她发消息的他们又如何解释,就算可能是恐怖,她也要找到他们。
随即又想起她一起带走的全家福和棺材,宁音顿时起身,身下的椅子一下子被她往后推开,而她也在起来的时候无意间踢到放在桌底的东西,宁音低头,发现自己带进密室的背包就在脚边,背包里面的诅咒娃娃拱了出来,抬起头,瞪大着眼睛看向宁音。
宁音也在低头看它,一时间一人一娃都在默默对望着。
下一刻,诅咒娃娃扒拉着背包,蹬着背包跳出来,动作极快地爬回到她背上,然后小短手牢牢地环住她肩膀,仿佛生怕她又不见似的,一边晃着两条小短腿,在她背后晃来晃去,一边发出诡异的笑声。
宁音没有说什么,由着诅咒娃娃,随即弯低身抄起背包背上,便在房间里四处看了一圈,又到厅里找了一遍,这房子也不是很大,甚至有些老旧,一目了然,没有找到她带出来的全家福和棺材,如果不在这里,她或许知道去哪里找它们。
这个时候,宁音停在厅里,环顾四周,她来到这里后又换了一个身份,这屋子里也只有这个身份一个人住,说来也是巧,翻找到这个身份资料的时候,宁音也吃了一惊,这身份的名字就叫宁阴,不过是个孤儿,一直是一个人生活,无父无母。
“兰阴,宁阴,还有我的名字,会是巧合吗?”
宁音喃喃一声,又摇了摇头:“应该不是巧合。”
她去过这么多密室,已经很清楚这世上不会有巧合,一切的巧合都是有迹可循的,注定好的,也被安排好的,而现在的时间是1990年,这两个身份难道跟她有关?
单只是名字,宁音也只想到这个可能,而比起这个,她将之前发生的事情整理和重新猜想。
之前去到无镇的兰家,很可能只是这个身份做的一个梦,现在梦醒了,她也从这个身份中醒过来,在进入这个密室的时候她可能是直接进入了这个梦中世界,这才有了之后发生的事情,毕竟之前的那些经历还是有很多混乱的地方,也有很多奇怪和不符合逻辑的地方,甚至根本无法理解这发生的一切。
从民国时期的兰家,镜灵说的一百年、一直保留着九十年代的老街,崇天说的1921年、到无镇,还有出入的公交车,正是这些古怪又混乱的地方,居然可以发生在同一条线中,甚至出现的那些人并没有觉得违和,仿佛这样的生活是理所当然,每一个人都记忆着不同的时间,这些对宁音来说,就是奇怪的地方,不合理的。
但如果这是一个梦,在梦中世界它又是符合逻辑的,因为梦本来就是无逻辑的世界,也可以这样的混乱,产生交错,而梦中世界出现的那些人,自然就觉得这一切都是合理的,毕竟他们就生活在梦中,梦是怎样的,梦中的人就是怎样的。
但会是她猜想的这样,只是一个梦吗?
想到这里,宁音又有些不肯定,如果在她看见这个身份的名字之前,她一定是会肯定这个推测的可能性,但是在看到现在这个身份是叫宁阴的时候,她对之前的经历又感到了一丝无法形容的惶恐,在兰家发生的事情,真的像是一场镜花水月,又像是真的,她真实经历过一般。
不过她很快压下这奇怪的思绪,继续思考下去。
也不管是不是梦,她先假设之前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梦,以此为前提,蒋玉他们是不是也像她这样进入梦中世界,如果是这样,未来的他们可以说是合理的,他们确实存在现实世界中,但也可以说不对劲的;如果他们也进入梦中世界,意识也应该跟着被拉进到梦中,这样的话,存在于现实中的他们又是怎么发信息给她的,又是怎么在现实和梦中之间联系她的,这就很匪夷所思,也是她觉得这个猜想有着不对劲的地方。
也不只是这样,出现梦中的蒋玉几人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如果他们是真的,那个时候在梦中消失的话,现实中的他们会不会出事?如果他们是假的,那出现在她身边的几人又是什么?
同时她想起镜灵说的不对劲是自言自语,为什么会回答蒋玉是自言自语,当时镜灵到底看见的真实到底是什么?
宁音想了一会,还是不能肯定这些情况,她也没有再想下去,回去房间整理一下后,在桌上撕下自己写了一行字的纸条,就对诅咒娃娃说:“走吧,我们先去兰家。”
这个密室的恐怖之地无疑肯定是跟兰家有关,不管是全家福和棺材,还有兰家的事情,如果水千星他们没有事,也一定会找到兰家这条线索,这也是她最先想到的地方。
诅咒娃娃听见她的叫声,从她背后探头到她侧脸,用自己的脸往她脸颊戳了两下,这才抬手往门口指了指。
宁音便带着诅咒娃娃出门。
刚走出屋外,她才发觉外面下着细雪,四周已经是一片白皑皑,呼啸而来的风很冷凛,空气中飘着一层朦胧的雪雾,街上依稀可见几个行人,马路上偶尔几辆轿车疾驰而去,而经过的那些摩托车总是发出轰隆隆的轰鸣声,只有骑着单车的路人蹬着脚踏板晃悠悠地从面前过去。
宁音站在街上,左右看了看,随即拦下一辆出租车,上车后将手里攥着的纸条递过去:“师傅,麻烦去这里。”
“无镇,兰宁街7号……”司机接过纸条念出来,面色也白了白,“小姑娘,你这是想去参观兰家宅院吧,我跟你说,这地方很邪,之前也不是没有胆子大的,但去过这地方的人,后来都出事了,而且现在哪有什么无镇,更别说兰宁街了,这些地方在兰家宅院被灭门之后,镇上就发生越来越多怪事,如今那里已经丢荒,镇上的人大多都搬出来住,现在的无镇就像是个死镇,上头也不敢动这个地方,只能一直放置。”
“师傅,兰家的事你知道多少?”
“老实说,这一家人的事现在提起来都觉得瘆人。”司机一边开着车,一边说道,“那是发生在1921年的一件灭门惨案,这一家人都死了,而且死得很惨,听新闻说都是先离奇地死在家中,然后又诡异地吊死在门口旁那棵老树上,身上都挂着个铜铃,风吹过去的时候,都是吓人的叮铃、叮铃声,但警局的人去调查,却怎么都查不出这一家人最开始是怎么死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干的,没几天这兰家宅院突然起火,烧毁了一切,就更无迹可寻了,现在就剩下个半破的祠堂立在那里,那祠堂半夜里也是阴森森的。唉,虽然已经过去差不多七十年,但当年这件事轰动全国,到现在成了悬案,不过也不知怎的,只要一提到兰家灭门惨案,总是后背一凉。”
宁音低声:“这样啊。”
这跟她之前经历的很像,她已经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做梦了。
司机见她神色静了下来,又忍不住出声劝道:“你一个小姑娘,就别去这种地方了。”
“没事,我去这里是因为有一点事情,我多给师傅你一点钱,送我去这里,不知行不行?”宁音回过神,随即从宁阴家里带出来的一沓钱递给他。
司机看见这厚厚的一沓钱,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咬咬牙接了这单生意。
宁音看着发动的出租车,一路上都没有再说话,一直安静地看着窗外,窗外也一直下着雪。
去到无镇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多,到了这里,司机望着前面,再往前开就进到无镇里面,他从后视镜看了眼宁音,见她是真的想去兰家老宅,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开进去。
进到无镇里面,像司机说的,整个无镇昏暗死寂,加上凛冬雪景,看上去格外的苍凉凄清,地上飘满着垃圾,楼房积着灰尘和雪霜,一栋紧挨着一栋,破破旧旧的样子,街上也不见半个人影,直到去到兰宁街的时候,这里的店铺几乎荒废下来,只有零星几间店开着门,宁音从窗外望着开在街口的那间棺材店,那里也关着门。
除此之外,这里家家户户的屋门前,都在地主位上插着香烛,不过香烟蜡烛早已经燃烧殆尽,也因为无人居住,现如今的香柱都被积雪压倒在地,也没有人打理,而地主位前都放着祭拜的瓷碗,上面盛着供奉品,一对苹果,一只白馒头,还有半碗的白米。
突然之间,宁音看见一个阿婆从屋里走出来,她不由靠着窗,往疾驰而去的方向望去。
就见阿婆蹲在地主位前,慢慢扫开上面的积雪,重新点上香烛,双手合十,碎碎念道:“阿女,你在下面要是想阿妈,就多回来看看我……”
对方又像察觉到宁音的注视,转过头来,望向远去的小汽车的后座,那眼睛像是落在靠在玻璃窗上望出来的宁音身上。
宁音没有移开视线,看了一会,这才收回目光。
这个时候,兰家老宅已经到了,她刚从车上下来,司机便匆匆忙忙掉转车头离开。
看着出租车离去,宁音没有在意,随即转身看向这一片被大火烧毁的兰家老宅,这里已经是一片焦黑的废墟,只能看见一地烧焦的木块倒在地上,又覆着一层厚雪,而四周寸草不生,死气沉沉。宁音踩着地上的积雪往里面走去,走到宅子这里,随手捡起地上的一根炭黑的木头往这片废墟翻起那些木块,许久之后,她也没有翻到什么,估计当年什么都烧掉了,她丢下手里的木头,又往祠堂走去。
因为兰家荒废多年,就算当年祠堂没有被烧毁,也没有人修葺,一直放置着,现在祠堂早就破旧不已,墙角还破了个大窟窿,不知道被什么砸穿的,边上还有一些小破洞,飘下来的雪便顺着鼓鼓的北风落进祠堂里面。
宁音推开祠堂的大门的时候,木轴一直响起咯吱声。
进到里面,感觉到这里空旷寂静,梁顶上那些小破口一束束地照落下来光束,伴随着飘落的雪花,显得十分清冷,但也不至于完全的昏暗,宁音在垂落下来的光束和雪花中走过去,一直走到供桌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