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宁请云佑进了望月楼的摘星阁。
单看摘星阁的名字,就能品味出其中的华贵,并不是随便什么人想进就能进的。
云佑进了摘星阁,漫步往窗台旁一站,这才彻底明白了江宁的用意。
这扇窗户对面不远处,就是广云台的天字甲号房。
云佑站的位置,刚好可以远远望见对面临窗的人。
陆祤慵懒散漫的半倚在临窗软榻上,青鸾逐月纹的夹纱直裰领口微敞,一只修长好看的手随意搭在靠背上。
他身旁紧挨着一位花枝招展的小女娘,正含情脉脉的手持一块糕点,送到陆祤的唇边。
陆祤勾着唇角、姿态放松,对着小女娘说了一句话,惹得小女娘调情似的抬手拍打陆祤的衣襟,随即又羞怯的掩唇娇笑。
陆祤视线散淡的朝着窗口一晃,恰好与云佑的视线遥遥对上。
一刹那间。
陆祤勾起的嘴角瞬间压下去,眸光陡然阴沉下来,微动唇角说出一句话,窗帘就立刻被人拉上。
江宁这才从云佑的身后走过来:
“佑儿姐姐,你瞧见了没?是不是很惊喜?”
江宁端着身子临窗坐下,脸上挂着笑,姿态却很是轻慢:
“这京城里的世家公子们,哪一个身边没有几个莺莺燕燕?荤菜吃多了,总要换几口素的才是。”
“妾室、外室多几个也无伤大雅,毕竟做正妻的,只有一个。”
江宁端起茶盏小口啜茶,见云佑没有答话,搁下茶盏继续温声细语:
“佑儿姐姐放心,等下个月我与三哥成了亲,一定会赏姐姐一顶小轿,把姐姐抬进国公府里。”
“毕竟姐姐尽心伺候了三年,我自当是舍不得姐姐一直流落在外的。”
“就算国公夫人不肯容纳姐姐,我也一定会想个法子,给姐姐争取个妾室的名分。”
好一个口蜜腹剑的江宁。
这是想撺掇云佑去和陆祤闹。
云佑浅笑着坐下,一脸和气的望向江宁:
“摘星阁至少要提前一个月预定,想来妹妹为了打听陆祤的行踪,一定花费不少心思吧?”
话音一顿,云佑眉眼间露出一抹纳闷之色:
“我当真有些好奇,你说一个女娘该有多么自讨没趣,才会花费一番心思来看未来夫君喝花酒?”
“妹妹放心,倘若我有机会见着陆祤,定会将妹妹的一番痴心惦念转述给他。”
云佑笑盈盈的小啜一口茶。
其实这样的自讨没趣,云佑曾经也做过。
两年前,陆祤对她断崖式冷了下来,连着半个月都没来找过她。
云佑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心里很难受煎熬,于是找怀远问了陆祤的行踪。
那日陆祤与几位世家公子在广云台喝酒,云佑就寻了过去,想等着酒席结束后,与陆祤当面谈一谈。
云佑赶到广云台的时候,酒席正进行到一半。
陆祤慵懒的倚在软榻上,身旁坐着一位穿戴裸露的歌姬,正贴着他的身子给他喂酒。
酒过三巡,众人都有些微醺,一个圆脸公子挑着眉毛问他:
“陆三郎,你近来连续半个月,日日在这里喝花酒,就不怕云娘子知道?”
那时云佑刚刚踏进外厅,陆祤似乎从屏风的镂空里看到了她,又似乎没有。
陆祤依旧散漫的倚在软榻上,挑着嘴角答了两个字:
“不怕。”
云佑脚下步调一顿,止住了继续往前的步伐。
她所认识的陆祤,不是这样的人。
云佑十岁就认识了陆祤,那一年陆祤才十三岁,却已经在京城的世家子弟中出类拔萃。
陆祤小小年纪就惊才绝艳、美如冠玉,身边从不缺高门贵女的主动示好。
可陆祤洁身自好,从不会与女子纠缠不清,更不会流连在广云台里与一群歌姬喝花酒。
云佑听见圆脸公子继续调笑:
“现在说的这般硬气,万一被云娘子知道了,少不得对你一通发脾气,届时看你如何去讨好求饶。”
陆祤眼睫微微一抬,刹那间,云佑确认陆祤看到了她。
陆祤懒散的姿态不变,嘴角挂着散淡的笑:
“身子都尝了,还怕她跑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