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冷漠的眼神中出现了一抹赞赏,但是很快,这为数不多的赞赏尽数被冷漠给吞噬。
“先,”妈妈整个人仿佛冷到了冰点,“你得有这个能力。”
我脑海中忽然闪过了小时候遇到挫折时,妈妈安慰我一定可以做到的场景。
不管有没有这个能力做到这件事情,我必须要去做。
我先前一步挡在了童阿姨身前,看着妈妈一字一句说道:“如果你要杀了童阿姨,那就先杀了我吧,我不会恨你,我的生命本来就是你给的,就当是还给你。”
妈妈的身体在微微的颤抖,美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脸上写满了无数种情绪,我能够感受到其中包含的痛苦,作为她的儿子,却为了她的仇人挡在她的身前,这是多么一件悲哀的事情啊!
可是此时的我管不了这么多,也想不了这么多,我只能凭借着自己的心意去做事。
妈妈躬下身子,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
片刻之后,笑声敛去。
妈妈讥讽说道:“不错,不愧是我的儿子,如果你的父亲知道一向孱弱的你有这般勇气,他应该会欣慰许多,不过,恐怕在这之前他应该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儿子居然和他的前妻搞在一起,呵呵呵……”
妈妈喝道:“这个女人害得我们一家有多惨你心里不是没有数,你依旧还要执迷不悟吗?你就不怕我这一切告诉你的父亲吗?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在你眼里我还是你的母亲吗?她是咎由自取,如果你现在悔悟认错我还可以给你一个回头的机会!”
我的心痛到了极点,我站在了我最亲近的人的对立面,却没有回头的余地也没有回头的想法。
“妈,我做不到。”
妈妈没有对我强硬的态度感到丝毫意外,甚至眼神中还闪过了一丝不知何意的光泽。
她缓缓闭上了双眼,嘴唇间,轻吐出了几个字:
“杀了她。”
一直没有动静宛如木桩的张钱宇睁开了双眼,我清晰的感受到了其中的狠厉。
张钱宇拿出手枪,对准了童阿姨,我大惊失色,急忙将童阿姨护在身后。
我面无血色看着妈妈的嘶吼道:“妈!难道你真的要让我一辈子活在愧疚当中吗?我不能对不起她!”
妈妈抬起头,看向我轻摇螓,怜悯说道:“你既然已经选择了站在这里,你已经尽到了你所能做到的事情,所以你只是有心无力,又怎么谈得上对不起她呢?”说完,她转过身去,似乎是不忍再看我一眼,对张钱宇下了命令,“不要伤害到我的儿子,给她一个痛快。”
张钱宇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握着手枪一步步朝我们走来,我知道,只要再过几步,我就再也没有能力挡在我身后女人的身前,她会死吗?
我见识过张钱宇的手脚,凭我,就算长出个三头六臂也不可能是他的对手,我心在滴血,在嘶吼。
我生出了无尽的悔恨,如果不是我来找童阿姨,她就不会落到今天的这个下场,我死死的盯着一步步走近的张钱宇,脑海中的万般对策,都显得是那么的弱小无助。
“石望舒,你真的以为你杀得了我吗?”一声冷漠到没有任何感情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也将心急如焚的我从熊熊火焰中短暂的带来出来,扭头看向身后。
童叶的神情渐渐变得漠然,双臂背在身后,衣袂轻轻飘荡,目光穿过我的肩膀看着前方。
我想起了那晚她命令手下杀人时的场景,一时心神恍惚。
“哦?”妈妈转过身来,眉目中有些好奇,或者说是轻视,“到了这个地步,难不成你还能长出翅膀飞走不成?”
而张钱宇根本不在乎她们之间的谈话,依旧面不改色的握紧手枪缓步靠近,他不会给童阿姨任何反击的机会。
童阿姨的脸上看不出有任何怯意,甚至自始至终她都没有看张钱宇一眼。
“有意思,石望舒,接下来我想看看,在你心中,到底是你的儿子重要,还是你的仇恨更重要。”
说完,我只感觉到一件冰冷事物抵住了我的后脑勺。
是什么?是一把能够轻易夺走我性命的手枪,也是一把深深插入我心脏的匕。
“童叶,你敢!”妈妈见状大惊失色,第一次露出了慌乱的神色,张钱宇也停下了脚步。
“这个世界上就没有我不敢做的事情,”童阿姨好似被白雪包裹,尽显寒冷,不带任何情绪地说道:“没有哪个母亲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儿子死在面前,所有在看我来,今天你要失望了,我会安然的离开并且你再也无法找到我,我说得对吗?”
“你疯了!?”妈妈失声喊道。
“人之将死,疯不疯的有什么关系呢?”她的声音中有一点点的悲伤,“你应该知道,没有什么事情是我做不出来的,离开吧,走到我看不见的地方,你的儿子会留在这里,我会永远的离开,彻底的与他断绝联系。”
妈妈没有接话,眼神警惕地看着童阿姨,也好像是看我,而我,全身冷到了极点,僵硬的站在原地,无法动弹。
“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童阿姨又开口说道,“在我没有彻底疯掉之前,你们离开我的视线,否则,黄泉路上我也不会是孤单一人。”
说完,我竟然感觉到了她充满了无限的炙热与温柔的目光。
“小柏,前些日子,你跟我说过,如果你会死,让我咬死也是幸福的,所以这是你心甘情愿为我这么做的对吧?”
我试着开口想要说点什么,嘴唇却像是被冻住连在了一起,始终无法打开一毫,我看了一眼前不久种好的圣诞树,现已经是一片白茫。
我抬起了头,任由绵绵不断的雪落在我的脸上,心中默默说着,雪啊,能不能再下大一点,让我永远的被你淹没吧。
“精彩!多么精彩的一出戏!”不远处的妈妈鼓了鼓掌,然后将念念不舍的白雪抖落,看不出她有什么表情,“童叶,你以为在这种时候演上一出至死不渝的戏码就会骗过我吗?你们不是关云长鲁子敬,我也不是吴下阿蒙。”
童阿姨没有说话,我从脖颈处感受到了她微微加重的鼻息。
我好像看见妈妈对张钱宇悄悄使了个眼神,我不太确定,因为我不知道我在想什么,该去想什么。
一声枪响。
那是雪吗?不,那是血,是我的,还是她的,还是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