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上,叶小天和花晴风对峙,火药味浓厚,再加上众人都知道他二人是籍故想溜,并非真的突患重疾,所以没有人理会他们。
李见柏忽然想起杨大使在堂上抢先晕倒的事,恨恨谴责道:“老杨,你刚才可真无耻。”
杨大使哂然道:“大哥别说二哥,你比我也好不到哪儿去。”
正斗着嘴,李见柏忽道:“噤声!”
杨大使赶紧合嘴闭眼,又悄悄睁开一只眼睛循着脚步声偷偷望去。这一看,两人闭着的那只眼睛也猛地张开了:“夫人?”
苏雅在弟弟的陪同下走到门口,惊讶地看了看躺在阶下的两名官员,心中有些莫名其妙:县令并没有责打僚属官员的权力啊,这两人躺在这儿做什么?
苏雅只是脚步一顿,转身向二堂里走去。
堂上都是本县官员,大多见过这位县尊夫人,哪怕只见过一面,又有谁会忘记姿容如此美丽、行止如此高雅的美人儿?
何况在这里能登堂入室的也只有县令夫人,因此堂上顿时一静。
花晴风抓着惊堂木,正与叶小天愤怒地唇枪舌剑,忽见夫人赶来,不由一怔。
苏雅可是从未在二堂出现过,花晴风惊讶地对苏雅道:“夫人?你……怎么来了这里?”
苏雅欲言又止,目光一闪,偷偷地瞟了叶小天一眼。叶小天背负双手,根本没有看她。
想起叶小天先前所言,苏雅把心一横,对花晴风道:“老爷,你身染微恙,妾身实在是放心不下,所以……来促请老爷回去歇息。”
花晴风怒道:“一派胡言,我有什么微恙?”
“老爷……”苏雅满脸为难,欲言又止,转而对弟弟道:“你去,扶你姐夫回去休息。”
苏循天马上举步上前,就要去扶花晴风。
花晴风把他一把推开,大喝道:“滚开!本县有正经公事待办,这里也是你等妇道人家和无品小吏能进来的?出去,马上给我出去!”
叶小天微微转过身来,脸上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苏雅被他一看,心弦一颤,她现在也怕叶小天心生不满,推翻先前约定,便提高嗓音道:“循天,还不快扶你姐夫回去!”
花晴风又惊又怒,拍案吼道:“夫人,你究竟想干什么?众官属面前,你敢如此视为夫如无物!这般没有规矩,难道你想逼我休了你吗?来人,把夫人和苏循天带出去!”
眼看大老爷、二老爷的大战变成了夫妻二人的混战,众人只能作壁上观。
人家的家务事,他们不明究竟,也掺和不得。
但堂下衙役得了大老爷的吩咐,却不能不听命行事。
两个衙役走进来,对苏雅拱手道:“夫人,请退出大堂,莫要让小的为难。”
苏雅寒着脸道:“我不走!老爷,有什么事咱们到后宅去说。”
花晴风心中恼怒,额头青筋都绷了起来,他以为苏雅眼见情夫遇难,不惜脸面赶来搭救,心中实在是恨极,不禁冷笑道:“立即把这贱妇给我轰出公堂,立刻!”
两个衙役无奈,只能道一声“得罪了”,便要上前架住苏雅的胳膊,把她硬拖出去。
“且慢!”苏雅大喝一声,制止了两个衙役,噙着眼泪望了花晴风一眼。
花晴风看到她眸中满是歉疚、乞求的神情,心中怒火更炽:“这个贱妇,为了她的奸夫,真连起码的羞耻心都没有了。”
苏雅缓缓扫视了堂上众官员一眼,语气凄婉地道:“事到如今,妾身……不能不说了。诸位大人,拙夫……因我县近年频出大案,劳思忧虑,患了癫狂症,因此性情大变,所作所为实非其本意。拙夫今已不能视事,还请诸君多多担待。”
“轰”地一声,整个二堂顿时骚动起来,众人都把惊讶的目光投向了花知县。
这个消息实在是太劲爆了,他们城府再深、心性再稳,也是无法保持镇定了。
花晴风脑袋一晕,抓在手中的惊堂木再度失手跌落。他不敢置信地瞪着苏雅,颊肉哆嗦,张口结舌道:“夫人,你……你说甚么?”
苏雅说她的丈夫患了“癫狂症”,按照当时的民间通俗说法,就是“失心疯”。
精神病人的所作所为当然不用理会了,而且由当事人的妻子出面指认,还有谁会不信?
花晴风激愤欲狂,这个事实一旦成立,他从现在起就被“剥夺”了一切权利:在官府里,他将丧失作为县令的一切权利;在家里,他将丧失一家之主的一切权利。
花晴风被人架空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唯独这一次被人架空得最是彻底,他连作为一个正常人的资格都被架空了。
“我没疯!我没疯!我真的没疯啊!”花晴风疯狂地咆哮起来。
可他这么做的唯一结果,只是让众官员更相信他得了疯病。
苏雅和苏循天姐弟俩沉痛、悲伤的表情,更让众人坚信了自己的判断:“知县大人,一定是疯了。”
叶小天轻飘飘地道:“兹事体大,依我之见,不如找个郎中确认一下吧!”
花晴风忍不住又是暴跳如雷:“我不看!我没病!你一定早就买通了郎中,你想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