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啊,大家好!罗巡检好,顾教谕好,白主簿好。县尊大人,这是在议事么?”
花晴风手中抓着惊堂木,目瞪口呆地看着叶小天,状似中邪:“不会啊,他不是还该有两日才到么?怎么会……怎么会……”
“啊!”突然又是一声怪叫,声音就响自堂上。吓得花晴风一哆嗦,手中的惊堂木失手跌落,吧嗒一声砸在那份奏章上。
众人循声看去,就见张典史从椅子上“直不愣登”地拔起来,两只眼睛瞪得吓人,伸手指着叶小天,嘴巴张合几下,忽地脖子一歪,“咕咚”一下又摔回椅子,随即就向地上滑去。
这张典史本有心疾,方才一阵紧张一阵放松的,心脏本就再难承受刺激,却不想叶小天突然冒了出来。
本就有些心虚胆怯的张典史惊吓过甚,一下子促心疾,就成了这般模样。
堂上堂下顿时一片大乱,花知县赶紧唤过两个人,卸下一扇门板,抬起张典史,急去求医诊治。等把张典史抬走,堂上的混乱才稍稍平静下来。
叶小天见张典史病,心里也有点儿纳闷,他所针对的只是花晴风一人而已。
像张典史这种混吃等死的小人物,不过是摇旗呐喊的角色,他根本懒得理会,怎么就……
骚乱过去,众人落座,叶小天佯装不知花晴风所议之事,说道:“下官奉命往铜仁求取赈济银两,今已解赴入县。惭愧的是,下官使尽浑身解数,也只讨来约有往年九成的赈银。”
花晴风强挤笑容道:“去年有几个县受了灾,今年铜仁府必有照顾,所以我县赈银少于往年也在情理之中,叶县丞辛苦了。”
叶小天道:“多谢县尊体谅。对了,今日县尊将全县官员召集于此,不知所议何事啊?”
堂上顿时变得鸦雀无声了,所有人都望向花晴风。
花晴风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一下子觉得“亚历山大”。
叶小天一瞬不瞬地盯着花晴风,花晴风的额头不禁见了汗。
屏风后面忽地隐隐传出一声低咳,一下子提醒了花晴风:“事已至此,我还有退路么?”
想到此,花晴风神色一肃,沉声道:“本县召集众官僚,在此众议你为官的过失与罪责,打算联名向朝廷弹劾你。”
叶小天讶然道:“弹劾我?县尊大人,你不是开玩笑吧?”
花晴风胀红着脸道:“怎么会开玩笑?本县从无戏言。你不敬上司、收受贿赂……”
“停停停停停……”叶小天像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打断花晴风的话,直截了当地道:“这些罪名就不用念给我听了,你知道我一定会否认的!”
叶小天一到,便在右最上位坐了,他先向左众官员扫视了一眼,又向右的官员们扫视了一眼,声音很轻、很柔:“听说有人要联名告我,不知是哪位君子,可否请出一见?”
二堂里寂静得仿佛一座坟场,没有一个人站出来。第一个站出来的人本来是张典史,可他老人家已经倒下了。
张典史偶尔会请个病假,或者在签押房里煎药,久而久之,众官吏大多知道他有心疾。
但此刻心疾猝,和叶小天有莫大关系,是紧张也好,恐惧也罢,总之叶小天才是诱因。
在座的众官员中,唯有白主簿并不这么想,他此时非常兴奋,就像一个赌徒押下了他的全部身家赌大,结果一开盅,果然是大,而且是大得不能再大的豹子,通杀!
真是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乐开了花。
在白泓看来,叶小天提前赶到,赫然出现在此地,就是一个奇迹。
而张典史心疾猝,也绝对不是意外!
叶小天“妨人”呐,历史再一次证明,叶小天真的“妨人”!
县仓大使和司狱官坐在椅中直冒虚汗,他们是花知县的人,没办法不遵从花知县的命令。
就在片刻之前,他们还觉得花知县此番已稳操胜券,为此欢欣鼓舞。
可刚才叶小天一出现,还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他们就感觉到了深深的绝望。
花晴风眼见叶小天一到,虽然他只是静静坐在那儿,脸上还笑吟吟的,可整个气场已被他夺过去,场面即将失控,情急之下一把抓起那份奏章,似乎一下子就拥有了莫大的勇气。
他猛地一拍公案,大喝道:“叶县丞,你休想恫吓同僚!本县并非背后阴谋算计,而是堂堂正正地行弹劾之事。本县这份奏章只要送上朝廷,你以为你还能坐在这儿耍威风?”
叶小天刚要张口,门口忽地抢进一人,正是方才陪同张典史去求医的一个皂班副班头。
这人脸色苍白,跪倒在地,向花晴风道:“大老爷,张典史……张典史在送医路上,死了!”
大堂上顿时更静了,静得无以复加。
花晴风脸上不禁露出了古怪的神气,死了?
张典史竟被吓死了!
如此荒唐不经的事情,听着像笑话,可是竟然就生在他眼前,这也太荒谬了。
李秋池站在屏风后面也愣住了,他实在没想到花晴风网罗的这群乌合之众竟是如此不堪一击,叶小天还没出招啊!
就算他来了又怎么样,照样可以上书朝廷啊,他有权力阻止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