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突兀的手机铃声打破了凝滞的空气。
苏却仿佛被惊醒一般,猛地用力,总算从江津屿掌心的禁锢里抽回了自己的手。
她低头看了一眼屏幕,Joy的名字在上面闪烁。
“工作的电话,我失陪一下。”她仓促地扔下这句话,几乎像是一条被困在浅滩的鱼,终于逮到了逃回大海的机会,毫不犹豫地快步走出了餐厅。
餐厅外,伦敦的妖风肆虐,吹得她眼睛都几乎睁不开,但比起给刚才暖气室内那股叫人窒息的气息,却反而让她觉得舒坦多了。
她按下接通键,Joy的声音从听筒传来。
“姐,不好意思啊,下班时间还打扰你。”
虽然英国的职场文化不像法国那样严格遵循“下班绝不碰工作”的松弛感,但对工作与个人时间的界限依然分明。除非万不得已,否则很少有人会在下班後特意打扰,因此,Joy带着几分歉意。
“没事,”苏却揉了揉眉心,“我反倒感谢你救了我。”
Jo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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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厅里,灯光昏暖,酒水微晃。两个男人面对面坐着,却是无话。
苏却离席後,江津屿便没了兴致,手指漫不经心地沿着酒杯边缘转动,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连和楼观山寒暄的兴致都欠奉。他本就不是耐心极佳的人,更不愿意和不相干的人多费唇舌。
是楼观山先开了口。
“江先生,您之前提到的玫瑰……指的就是苏小姐吧?”
他的语调温和,唇角含笑,像是在随意聊天,目光却沉静如深潭,带着试探。
江津屿闻言,懒懒擡眸。
他倒是没想到,楼观山这等在上层圈层混迹多年,深知“说一半藏一半”规矩的人,会开门见山地问这种问题,也不怕他恼了,甚至有些佩服他的胆量。
他把茶杯推远,嘴角一勾,随意道:“听说这些年,楼先生对苏却多有照拂。”他的尾音微扬,带着点居高临下的从容,“多谢了。”
也不知道他是什麽身份,才会替苏却感谢。
楼观山微微一笑,丝毫不因他的态度被激怒,依旧淡定地给江津屿倒了杯茶。
“江先生言重了。”他缓缓道,“我对苏小姐好,是因为她值得,倒不是因旁的什麽。”
茶水从壶中流下,落进茶杯里打着转儿,如同漩涡一般。
“未来怎麽样,确实谁也不好说。”他语气从容,目光沉静,“江先生,您这次回燕北的胜算……可并不是十成十吧?”
这话落下,江津屿终于正眼看他,眉梢一挑。
“哦?”他微笑着,语气里多了几分意味,“楼先生消息倒是灵通,胆子也大,连我的事都敢探听?”
面对此等威胁,楼观山的神色丝毫不变,“江先生,我是个生意人,消息对我来说关系着钱和风险。我自然会加倍注意,更何况……这事,关乎我的重要客户。”
江津屿眯了眯眼,虽然看起来依旧慵懒,但眼底已然透出几分认真。
“楼先生,透露自己客户的信息……不大合适吧?”他向後一靠,目光定定地看着他,“如果我那位堂兄知道,他的家办负责人和我私下联络,恐怕你在这个圈子里,怕是待不久了。”
“确实,”楼观山笑了笑,不慌不忙道,“不过比起失去这个客户,我更担心他会影响到我自己。如果他真的被您打倒了,我自然也难以置身事外。”
“江兆锋的事一旦东窗事发,牵扯到的不只是他个人。”他声音平静,理智得令人心惊,“作为他的家办负责人,他的海外资産丶家族基金的流转,或多或少经由我的团队经手。您手里的那些证据,我甚至比你更清楚来龙去脉。”
“但您应该也知道,参与洗-钱丶协助避税,这些在法律上可都是重罪。”
“如果江兆锋垮了,作为他资金链的一环,我必然也会受到牵连。”
他语气依旧温和,甚至连笑意都未曾减少,但话语中潜藏的分量,让江津屿微微眯起了眼。
“所以呢?你打算倒戈?”
“不,我谁都不押。”
两人四目相对,空气微妙地紧绷着。
楼观山目光微敛,缓缓开口:“但我想和您做一笔交易。”
江津屿眉梢一扬,示意他说下去。
“您这次回燕北,我可以替你在伦敦照顾苏小姐,确保她不会受到江兆锋的威胁。”楼观山垂眸轻轻吹散杯中的浮沫,“如果你在这场斗争中赢了,希望你能保我不受牵连。”
“如果你输了……”他擡起眼,目光深邃而沉静,像是一汪幽深的湖水,“放心,我会替你好好照顾苏小姐,一辈子。”
江津屿的笑意终于冷了下来。
楼观山的算盘珠子都快蹦到他脸上了。
“楼观山,你这算盘可真精啊。”
“江先生,我不过说出了现实。”楼观山的神色依旧从容,语气里甚至带着一点遗憾,“此次燕北行,成败未卜,胜了,您可以重新执掌江家,排除异己,但如果输了……”
他故意顿了顿,意有所指,“苏小姐不可能永远等你,她在伦敦终究需要一个能护着她的人。”
江津屿低笑了一声,像是听到了什麽荒唐至极的话,眼尾的弧度透着几分漫不经心的讽意。
他微微俯身,指腹轻点着瓷白的茶杯,像是在打量,也像是在警告,笑意未散,眼底却冷得彻骨。
“你想都别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