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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荣誉时刻（第1页）

霜降后的阳光像融化的黄油，涂在供销社的木门上。苏晚晴捏着牛皮纸袋的手沁出细汗，袋角露出的肥皂票在阳光下泛着淡蓝色光泽——那是她人生中第一笔靠手艺挣来的"工资"，三十块现金和两张肥皂票，比顾沉舟寄回的军功章更让她手心烫。

"苏同志手艺真是没得说！"王主任的算盘珠子哗啦啦响，"五百个香囊三天卖空，县城百货大楼又追了两千个订单！"他递过的纸袋还带着供销社特有的樟脑味，"这是预支的定金，够买两丈的确良了。"

晒谷场的槐树下，顾沉舟正踩着梯子给草药架刷防水漆。褪了色的蓝布工作服溅满乳白漆点，左袖还留着去年抗洪时的泥渍——他特意选了部队淘汰的工程服，说"耐磨经脏，比军装适合干活"。漆刷在竹篾间游走，每个缝隙都刷得均匀，像在给步枪上最后一层保养油。

"沉舟！"苏晚晴的呼喊惊飞了架上的麻雀，她跑过晒谷场时，帆布鞋底碾过新晒的薄荷碎，清香混着漆味涌上来。顾沉舟转身时，漆刷还悬在半空，阳光穿过他梢的漆点，在蓝布衫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比任何军功章都更耀眼。

"给你买了新鞋垫。"她从怀里掏出叠得方方正正的帆布，上面用红丝线绣着小小的步枪图案，"还有"她摸着口袋里的电影票根，那是王主任帮忙捎的，"明天去县城看《牧马人》吧？"

顾沉舟握着漆刷的手突然顿住，耳尖迅染上薄红，比她手中的钞票还要鲜艳。他看着苏晚晴鼻尖沾着的肥皂票碎屑，突然想起三年前她在油灯下补军装的模样——那时她还会为扯断一根线掉眼泪，如今却能攥着工资单笑得比阳光还亮。

"听你的。"他的声音轻得像怕惊飞漆面上的蝴蝶，漆刷在草药架最上层的竹篾上划出流畅的弧线，"等刷完漆，把你的本草笔记放在最顶层，"他用漆刷指点着间距，"就像我在边防把望远镜放在最高的观察点。"

苏晚晴摸着帆布鞋垫上的枪托绣纹，突然现针脚里藏着极小的"舟"字——是她昨夜偷偷绣的，模仿他刻在煤块上的笔迹。顾沉舟跳下梯子时，工作服口袋里掉出个铁皮盒，她认得，是他装子弹壳的盒子，此刻里面躺着张字条："给晚晴的第一笔收入，该买支新钢笔。"

晒谷场的石磨旁，虎娃娘抱着新领的香囊布料笑得合不拢嘴，彩色布条在她围裙上跳着，像面面小旗子。苏晚晴望着顾沉舟蹲下身调整草药架底座的模样，他的后颈贴着新涂的防水漆，星形烫伤在阳光下泛着健康的红——那是她用供销社换的药膏抹了整月的成果。

"明天穿你那件蓝布衫吧，"她看着他工作服下露出的旧军装衣领，"县城照相馆的师傅说，拍出来像电影里的女主角。"顾沉舟抬头，看见她眼里映着自己的倒影，比任何军事望远镜都更清晰，突然笑了，漆刷在地上划出个歪扭的五角星。

暮色漫过晒谷场时，草药架已焕然一新，三层竹篾在晚风里散着淡淡的松香味。苏晚晴数着手中的钞票，突然现每张纸币上都有顾沉舟去年教她认的防伪标记——他说"军人识别假币，和识别敌人伪装一个道理"。

"其实"顾沉舟擦着漆桶的手顿了顿，从裤兜摸出个小纸包，"我攒了半年的烟票，"他把纸包塞进她手里，"换了盒蛤蜊油，"耳尖又红了，"你说过，擦手不裂。"

苏晚晴望着纸包上的"勤俭建国"字样，突然觉得，这个总把浪漫藏在工具房的男人，早已把对她的宠溺，刷进每一道防水漆，绣进每双鞋垫，藏进每盒蛤蜊油。而她攥着的三十块钱，不仅是香囊的报酬，更是时光给他们的勋章——见证着军人的刚毅与农人的智慧，在年的深秋，酿成了最甜美的生活酒。

当第一盏煤油灯亮起，顾沉舟的训练日志躺在草药架旁，新写的字迹沾着防水漆的气味："晚晴领回第一笔工资，购鞋垫、肥皂票，约看电影。其眼含光，其笑似阳，令我想起南疆战役后，看见的第一朵野花——比任何荣誉都更动人。"页脚画着小小的电影院，两个牵手的小人，旁边是个正在刷漆的草药架。

井台上的月光漫过顾沉舟新刷的防水漆，照见他替她包好的蛤蜊油，和她藏在鞋垫里的"舟"字绣纹。苏晚晴突然明白，所谓荣誉时刻，从来不是勋章挂在胸前的刹那——是他为她刷漆时的专注，是她为他绣鞋时的温柔，是岁月里每一个共同创造的、充满希望的瞬间。而明天的县城之行，不过是他们漫长人生里的一小页，却比任何电影都更值得期待。

晚风掀起晒谷场的草席，露出底下她用石灰水画的"晴"字标记——那是和顾沉舟的军功章、她的香囊订单一起，刻在时光里的、属于他们的荣誉。此刻草药架在月光下静静矗立，像座装满希望的灯塔，而他们，正手牵手走向更明亮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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