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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七点半,薛无平才吆喝着让那仨小的过来端菜摆桌。
饭菜色香味俱佳,红的翠的金的,圆盘长盘叠着摆,肉菜汤一样不落,叫顶头那祖传的黄灯一打,带上点旧时回乡里过年的喜庆感。
薛无平不大管动筷先后这般礼仪,只叫他们先坐下来,而后特意嘱咐一句:“多吃点,就当给你们补的一顿年夜饭。”
薛一百近来长大好些,文侪抱了没一会儿已觉得手有些泛酸,于是便先落了座。哪知这般大的一个圆桌,那岑昀和戚檐非要挨着他一左一右地坐下来。
起先文侪还专心逗着猫儿,谁料那二人都拘谨着不动筷。文侪呼一口气,便抓筷将那烧得黄澄澄的鸡腿一只夹去了岑昀碗里,一只夹去了戚檐那儿,说:“小的吃多点。”
“谢谢哥。”岑昀送他个大笑脸。
戚檐诧异一笑,说:“亲爱的,你可不能因为我叫你一声哥就忘了我比你大的事实。”
“不懂事的吃多点。”文侪改口,随即把脑袋往薛一百肚子上埋了埋,便给它送去了地上。
戚檐皱眉,委屈道:“我多听你话,怎么会不懂事?”
文侪当耳旁风,自顾自绕去洗手。
岑昀倒还是美滋滋模样,只大口嚼着鸡腿,叫皮肉间滋出来的香葱油全入了喉间。片晌他含糊笑说:“我年纪比哥哥们小,不懂的东西还多!以后我多跟着俩哥哥见见世面,开开眼界,争取早日懂事。”
文侪哼笑:“我看你今儿就已比戚檐懂事不少了。”
“哈……”
戚檐郁闷地叹出一口气,给那收拾好竈房过来的薛无平拍了一掌在手臂上。
“你对着老子的辛苦结晶叹狗屁的气呢?!”
“嗳、我哪敢啊……”戚檐皮笑肉不笑,“我只是想着我戚檐今天也算出息了,竟然能叫爷爷您这高贵的鬼为我洗手做羹汤!”
“油嘴滑舌!”薛无平说着坐下来,笑容可掬地先给自己盛了一碗热乎乎的排骨海带汤,“哎呦,百年一度呐!真真是累坏我了!”
“骨头要散架了吧?”戚檐瞟一眼那汤里的骨头,似笑非笑地看向他。
“呃……”薛无平目瞪口呆。
“恶不恶心?”文侪拧眉抽纸捂去他嘴边,骂道,“饭菜堵不上,就自觉点拿纸塞。”
戚檐挑了半边眉尾,摸着他的指骨把他的手带着纸一道摁向自个儿的唇。
文侪隔纸摁上那人的唇肉时,得亏有岑昀和薛一百在场,否则他定要顺势给戚檐一个大耳刮子。
岑昀乐呵着夹了一筷子米团进嘴,随即把碗搁了,颇自然地将手落去了文侪肩头,搭着文侪的肩开始话家常。那话匣子好似有说不完的话,手放在文侪肩上更是不知道收回去。
“……我见你模样挺端正的,处过对象没?”
戚檐笑着,那双弯起来的狐狸眼却紧紧盯住岑昀搭在文侪肩头的手上。还不等那小子回答,他便先牵了那只手,隔着文侪帮岑昀看起了掌心的感情线。
岑昀倒也没把手抽出去,单用左手挠挠脑袋,讪讪笑着说:“哥,我才高一,不兴早恋的,我要是敢谈,我爸非把我屁股揍开花不可!”
“甭说恋爱了,这世上能叫你挨揍的事多如牛毛。”戚檐说着,将岑昀的手掐得更紧,“单单你这只手啊,要是不经意给放错地儿了,你那两瓣屁股也是会被打烂的。”
“我靠,吃饭呢!肉不够你们啃了还是菜不够你们塞牙缝了?非在嘴里哔哔赖赖嚼你的屁股我的屁股?还嫌不够恶心?!”文侪拍桌。
岑昀心虚,于是默默把手从戚檐那暖和得好似要喷火烧他的掌心里抽回去,开始埋头扒饭吃。
“嗳,岑昀年纪小,暂且不提了——文哥,你那六年也没谈个对象么?”戚檐口里说着,顺势将手臂搭上文侪的肩,“多好的年纪,应该谈过了吧?”
“没谈过。忙得狗一样,谈个屁谈。”文侪白了戚檐一眼,“把你的脏手从我肩上拿开,三秒后那玩意还在那里我就动手了。”
“凭什么岑昀能搭,我就不能?”戚檐受屈似的埋怨一声,把椅子又朝文侪那头移过去好些。他一本正经地歪了脑袋盯住了文侪的两只眼,“文哥,我心底明白的,你就是太在意我,才会受不了咱俩之间的身体接触——所以,日后我就多增加碰你的频率,也算帮你整个脱敏治疗。”
文侪冷笑一声,正准备劈头盖脸送他一通数落,哪曾想那人又嬉皮笑脸地开口问:“文哥,没谈过不代表没有喜欢的类型嘛,透露一下你的理想型呗?”
听了那话,岑昀扒饭的动作都慢了些,他亮着眼睛抬头附和:“唉哥,我想听!”
“没有,从没想过。”文侪神色平静,斩钉截铁。
“怎么会没有?”戚檐又搂了他的肩,“真没有的话,我给你现造一个——!”
“首先嘛,要长得好看,个子要格外出挑,比你高更好,改善基因!其次,性格嘛,得阳光开朗,能逗你开心,脾气也得顶天地好。这样才能包容你的暴脾气,任由你打骂,还能死皮赖脸粘着你,你咋赶都赶不跑!此外,必须得有力气,能把你轻松抱起来是最好……哦还要任劳任怨,帮你干活,省你力气……”
“哥在推销自己吗?”岑昀好不容易有了回眼力见,可瞳子朝上转着想了想,又忽然开始摇头,“噢不是哥不是哥。哥挺懒的,不怎么喜欢干活,扫个地都愁得眉头好皱,是我想错了。”
“小昀,”戚檐嘴角一抽,“好让人伤心的话,在你眼中哥就是个懒蛋?”
岑昀见了他那神色还没反应过来,只不紧不慢地将口中肉给嚼烂了,咽下去后才说:“和文哥比起来,哥是要懒得多,但没关系的,人比人气死人,文哥都没说在意,您就甭觉得心虚啦!我爷爷常和我说,搭顺风车也是种本事呢!”
“怎么说?占便宜还有理了?”戚檐觉得暧昧气氛已经被那没丁点情商的黄毛小子给搞没了,只一边接着他的话,一边思考要怎么哄骗文侪说出他的理想型。
等问出来了,保准文侪第二日就能瞧见他的完美理想型正和他同眠共枕。
“不是那种寻常的顺风车。我们家里是同鬼神打交道的嘛,我爹说的是那阴阳关上搭车的本事。”岑昀把筷子放下,才开始讲,“意思是,两个人想一块去死是很不容易的,即便心底都想着往绝路去,但其中一个的心动摇了,稍稍缩回去一步,没准就一生一死,叫俩人阴阳两隔了。即便是两个人都死了,去的地方也可能不一样,一个没准直直就往阴曹地府受刑去,一个却是入了轮回道,转世投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