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辞秋和玄阳尊的棋越下越慢,再往后,每一步都是关键,两人思索的时间越来越长,盘面上也越来越焦灼。
玄阳尊也不再开口,没人知道他究竟是不想再与沈辞秋交谈,还是说受了什么东西的干扰,无心言语。
大殿外的烈烈日光逐渐黯淡,金日慢慢西沉,棋盘上的厮杀费心费神,虽坐着,却也并不轻松,谢翎那边的战斗也在继续,他和沈辞秋都没再开口打扰对方,只要知道对方在,就足够了。
一盘棋下了一天一夜,当第二日的朝阳升起时,沈辞秋和玄阳尊下完了这盘棋——
居然是和局。
棋盘收拢的瞬间,琼玉大殿也尽数消失,沈辞秋立时起身足尖一点,身形一跃而起,翩然在远方落下。
他这样的动作,不是因为怕玄阳尊才退开,而是根本不愿意再跟玄阳尊同席多坐一刻,所以没了束缚,就要立刻跟他拉开距离。
心魔笑得很开心:“我欣赏他,玄阳尊,你被从前的弟子嫌弃了。”
棋盘化成阴鱼一路游动飞升至空中,缓慢转了几圈后逐渐蜷成一团,裹着金光壳子悬停在了空中,安安静静不动了。
只是壳中透出来的灵息惊人,那就是这局棋的奖励。
和棋时,没人会退出,奖赏得靠抢,玄阳尊当然以为东西是自己囊中之物,阴鱼镜的奖赏和沈辞秋,他都会带回玉仙宗。
玄阳尊刚刚朝半空抬起一点眼神,一直对他爱搭不理的沈辞秋突兀出声:“玄阳尊,你有心魔。”
玄阳尊眼神倏地落下,森冷凛然地钉住了沈辞秋。
沈辞秋却半点没有惹怒一个金仙的自觉,声音还在继续:“而且你情形已经很糟。”
所以,灵光先前送来的一些画面中,他隐约觉得玄阳尊有些急躁不是错觉,心魔对他的影响已然到了不容小觑的地步。
心魔在玄阳尊耳边阴阴一笑。
作为得利的心魔,他能察觉到玄阳尊体内被种下了什么东西,滋养了他,让他好些天前甚至攒出了力气,让玄阳尊受了回伤,但他必不可能告诉玄阳尊,还盼着那玩意儿深入骨髓才好。
玄阳尊不语,他在思索沈辞秋是猜测,还是得了什么机缘,探知到了他有心魔,而且为什么偏偏挑在这个时候说出来?
在奖赏出现的时候。
沈辞秋琉璃色的眼眸中有丝丝缕缕的蓝光悄然划过,他心口那团灵光越来越盛,因着它的存在,沈辞秋甚至依稀能看到玄阳尊身边一道黑影,以及不冒险去感应,也能影影绰绰看到自己当初种下的符文。
毒已入体,玄阳尊如今还剩多少力气?
但无论他剩多少力,沈辞秋都不准备把阴鱼的奖赏让给玄阳尊,那样磅礴的灵息,若是里面的东西能帮玄阳尊消灭心魔,那他们先前的准备就白费了。
更何况即便他不动,玄阳尊也会朝他动手。
沈辞秋抬手,将两枚升灵丹一同吞入腹中。
而另一边,阳鱼镜中对凶兽的围猎也结束了,旷野缩小,不再有半个修真界那么大,谢翎和妖皇重新碰面,白色的阳鱼映出他俩击杀的数量,竟然也是平局。
妖皇哈哈笑起来:“不错不错,你要是输了,先一步出去,我还得再花一点时间去抓你,现在好了,省事。”
“老七,”妖皇在阳鱼升空变出奖赏的时候抬手,“还有什么遗言吗,为父一定仔细听好。”
谢翎抬手,两颗升灵丹下肚,在妖皇诧异的眼神中,修为直接窜上金仙初期,他妖瞳带着一圈火光灿然显现,看着妖皇难得一见的愕然表情,痛快笑出了声。
“遗言还是由你这种老东西来说合适,还有,你很惊讶?那接下来看到的,不得把你吓死?”
随着谢翎话音一落,他肩头冰蓝的花飘下,沈辞秋的分魂化身落地成人形,化作了与沈辞秋一模一样的人,这次没有伪装,也无需伪装,清冷绝世的面颊,银衣月袍,以及——同样是金仙的修为。
当分魂化身有多个,他们没法保证每一具分魂化身都能拥有本体的实力,但当分魂化身只有一个,那个化身就能跟本体保持完全一样的修为。
这才是分魂化身这门术法的可怕之处。
战局之中,每多出一个大能,就有可能扭转乾坤,而分魂化身之术,就是让修炼者只要神识不倒,无论何时都不至于孤军奋战。
沈辞秋身边,谢翎同样现了身,他从沈辞秋的储物器中拿出了一把扇子,一如沈辞秋的化身手里也握着他腕扣里装着的剑。
太极黑白,阴阳相生相离,分隔天地,却分不开同命相连的两人。
一剑一扇,并肩而立。
在玄阳尊和妖皇面前的,是两个金仙。
他们自以为的稳操胜券在这一刻被两个年轻人毫不留情砸得粉碎,哪怕没有言语,沈辞秋和谢翎骤然拔高的修为就是最好的嘲讽。
沈辞秋锵然拔剑,谢翎一点点抹开了手里的扇面。
在升灵丹的药效耗尽之前,太极镜的奖赏他们要拿,人,他们也要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