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儿都会找到你……沈辞秋知道,随意的誓言最可不信。
又不是什么天道之誓。
可他也不要谢翎对着自己发天道誓。
沈辞秋方才放任自己沉入冰天雪地的脚步那样慢,此刻脚下的步子却近乎是逃离。
仿佛只要穿过这条狭窄的小道,就能摆脱谢翎的桎梏。
都说曲径通幽处,可当沈辞秋踏出小道尽头,用力拂开眼前枝叶,却是被光一晃。
柳暗花明,眼前视野骤然开阔,一片坦途,不远处就是休息院落,缀着奇花异草,院子品味不错,古朴又雅致,等着每一个行路疲惫的人。
旭日的光就这样铺撒下来,眼前不是苦寒地,而身边,也还有不紧不慢跟着他的谢翎。
沈辞秋望着那片院落,试图甩开谢翎的脚步顿了顿。
……他是魔怔了吗,这里根本没有他能逃去的地方。
沈辞秋深呼吸,攥紧了发颤的指尖,他抬步往准备的屋子走去,这次谢翎依然跟他同屋,不过谢翎早有预判,不用等沈辞秋把他丢出房间——他直接选择不进去。
谢翎说完那些话,一路都在描摹沈辞秋的神情,沈辞秋看着冷若冰霜表情寡淡,但就如谢翎先前说的,他真的很好懂。
只要看明白他的眼,就能读懂这个人。
偶尔垂眸是不想搭理人,若是睫羽跟着细细颤一下,那就是在掩盖心绪;对敌与临危时眸若霜雪利刃不可摧,在舒缓安静的地方,眸光会变得清泠泠,甚至还会愣愣地出神。
能捕捉到一点清浅笑意的次数太少了,还有,真被碰到心坎,招架不住的时候,琉璃色的眸子就会颤抖着逃避。
就像刚才那样。
我也没想欺负人,但沈辞秋那般玉摧细颤的眼,倒真显得我像个坏胚。
谢翎听着门板拍上的声音,捏着手里的折扇,弯着嘴角想:没办法,就让他来做把沈辞秋从孤山白雪里拽出来的坏人吧。
他折扇在木门上轻敲,隔着门板传音入密,不知道是不是冰火双生珠的缘故,他俩就连传音也比其余人更清晰,与其说是在耳边,更像是在识海中响起,拨弄人耳根和心尖。
“我去孔雀族那边住,”谢翎道,“三天后见。”
而后他走到窗户旁,将一瓶羽神泪放在窗台:“羽神泪放窗边了,这次没有花样。”
“同样的花样短时间重复多没意思,”谢翎大言不惭,“等我想到新花样再给你玩。”
窗棂翕开条缝隙,玉白的指尖探出,握住了羽神泪的瓶子,谢翎瞧着那修长葱白的手指,心间荡了荡,没忍住用扇子故意戳上去,碰了碰。
那指尖仿佛恼羞成怒,扇子上瞬间蔓起寒霜,谢翎大笑着收回,手腕一转“啪”地将折扇单手展开,赤金扇面上瞬间腾起火焰,温柔又潇洒地将寒霜舔了个干净。
窗户阖上,把谢翎的笑声挡在外面,挡了,但没完全挡住,因为屋内的人能听到他愉悦的嗓音:“走了!”
沈辞秋捏着羽神泪的瓶子,手指在玉瓶上无意识慢慢摩挲过,在窗户边听到外面的脚步声渐远,趋于安静后,才收好东西,缓步回到屋内盘膝而坐,开始修炼。
谢翎说是三天后再见,但按照他的计划,届时肯定不会与沈辞秋一道去入口,所以他们压根可能不会碰面。
嘴上的话谁都能说,可有几个值得相信。
沈辞秋凝神聚息,慢慢闭上了眼。
这三天里他不闻窗外事,同门能察觉到屋外布下的阵,因此也没来打扰,大家也都需要各自准备。
三天的时间一到,沈辞秋身上的灵光收敛,慢慢睁开眼眸。
他屈指一弹,一道看不见的气息在空气中荡开涟漪,落地后化作一个光团,而后那团光慢慢拉长,变成了个泛着光的冰蓝色人影。
这分魂可比先前的花影大太多了,只是依然只能算道影,不是能以假乱真的“人”。
沈辞秋操控着人影感受了下,而后将其收回体内,起身,推开了门。
他并没有在等谁,只是目光下意识往院中一望。
不见某人,但却在墙头郁郁葱葱的树梢上看到了一只火红的鸟影。
……还真来见他了。
竟没有随口一说后就抛在脑后,谢翎说到做到。
那鸟影还跟之前一样大小,见沈辞秋看了过来,翅膀一张,头颅一昂,就在沈辞秋疑惑时,它张开的翅膀下有什么东西动了动。
而后两个圆滚滚的小鸟脑袋变戏法似的,一左一右挤了出来。
竟然不是一只鸟,而是三只。
而后三只小鸟骄傲地长开翅膀,冲着沈辞秋齐齐张口。
“啾!”
沈辞秋:“……”
他袖袍底下的手指蜷了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