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翎与猫猫大王一起骑在马背上,跟随着那辆运载镜子的马车,一路来到了某座庄严富贵的府邸门外。
乔翎在神都城里做京兆少尹,又多有出入显贵之家,见其府宅之外的陈设,就知道是高官门户,再一瞧牌匾……
她觉得这事儿有些意思了:“原来是万家啊。”
猫猫大王不明所以道:“万家怎么了?”
乔翎告诉他:“万家也曾经出过一位相公呢,只是折损在东都之乱里了,后来史书上的记述将他和其余几位相公一起抹去了,想必也不是多么光彩的人物。”
后来人几乎都不知道废帝在时,还有过一位姓万的宰相。
但是此时此刻,想来东都城内,是没有人能够忽视这位相公的存在的。
只是如此一来,这事儿就显得更奇怪了。
雷家的人载着一面镜子往万家的侧门来,是意欲何为?
乔翎有些疑惑,目光却暂且从雷家那辆马车上挪开,转到了侧门外临时搭建起来的棚子那儿。
那棚子底下乌压压地挤着许多人,几个管事模样的妇人沉着脸站在最前边儿,面有愠色。
也不知是说了些什么,那乌压压的人群便像是被驱赶了的羊群似的,迅速被言语打散,很快又被汇聚成了稍有点歪斜的两条队伍。
乔翎在西边那条队伍里瞧见了一个熟人。
这个发现叫她有些讶异。
是羊三姐。
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个对她伸出了援助之手的人。
当日羊三姐给她的围巾,她都还好好地收着呢!
乔翎回忆着当日初见时候羊三姐的神态和举止,很难想象不过几日之间,她居然就已经换了一副形容,要入万家为仆了。
她勒马停住,眼瞧着万家侧门外的那两队人不断向前行进,如同两行肉禽,正麻木地走向屠宰场。
管事的婆子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瞧着,不时地说上几句,有人因她的三言两语而获得了另一种生活。
也有人因此被殒灭了希望,不得不僵硬着脸孔,顶着寒风离去。
终于轮到了羊三姐。
那管事婆子淡淡地瞧了她一眼。
因羊三姐背对着乔翎,是以此时此刻,她瞧不见羊三姐脸上的神情。
只看见有个穿着红夹袄、梳双丫髻的侍女从后边出来,脸上带着殷勤的笑,同那管事婆子说了句什么。
乔翎读懂了她的唇语。
她说:“王姨,厨房的周妈妈说,她那儿还缺个备菜的熟手……”
那管事婆子的脸色稍稍和煦了一点,点了点头,叫羊三姐:“过去吧。”
那侍女对着羊三姐使了个眼色。
羊三姐的反应好像是迟了一拍似的,回过神来,赶忙点头哈腰,大概是在对那管事婆子称谢。
羊三姐跟随着先前被选中的那些人进入万家,就此消失在了乔翎的视线当中。
乔翎瞧了全程,不免心想:三姐故意装得迟钝,想混进万家去?
又想:那侍女是她的内应!
她们想干什么?
正疑惑不解的时候,忽然间见那几个管事婆子暂停了选人的差事,从台阶上走下去,去迎雷家来人。
另有人挥舞着鞭子,像是驭使牛马一样驱赶那些排在外边的人,让他们把路让开,不要误了府里的大事。
自家夫人前不久才使人往雷家去提亲,这事儿管事们当然是知道的,这会儿雷家使人过来,怎么敢怠慢?
叫夫人知道,不得揭了她们的皮?
雷家的小厮们奉自家小娘子之令前来送礼,自然知道这份礼物对于万家来说意味着什么。
他们没敢送到正门去——那挑衅的意味未免也太浓了些。
其实哪怕只是送到偏门,挑衅的意味也挺浓的……
几个管事婆子想着雷家送东西过来,这婚事大概是十拿九稳了,有心以此去讨夫人的欢心,当下欢天喜地地迎上前来了。
哪知道喜事没迎上,迎头碰上了个晴天霹雳!
雷家的小厮往下搬那面镜子的时候,几个管事婆子还抢着过去帮忙,捎带着跟雷家人套近乎:“小哥儿,我们姐妹几个愚笨,不晓得贵府小娘子的精巧心思,送这么一面镜子过来,是什么意思?”
雷家小厮先行个礼,才说:“我只是转述我们家小娘子的话——这面镜子专门送给万家大郎,叫他好好照照自己,一个懦弱无刚的废物,他也配娶我?!”
万家的几个管事婆子听得呆在当场:“……”
雷家的几个小厮再行一礼,赶着马车,马蹄声与辘辘声中,飞速离去了。
乔翎听得震撼不已:“我靠!”
猫猫大王也听得震撼不已:“我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