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几位宗室的小阿哥,也许是回府后被家中长辈敲打过,很快就不敢再行踩低捧高之事,面对小娃娃和小太子时,态度也是如出一辙的恭敬。
这叫杜嬷嬷心里好受了许多,叶芳愉也没有最开始时那般焦虑了。
时间很快转瞬即逝。过完万寿节,四月也悄无声息地流逝了一半。
慈宁宫,太皇太后很快处理完宫人换岗之事,重新将后宫大权又握在了手里。
另一头,钮祜禄妃几人学得飞快,叶芳愉成功减负,再不像从前那样忙得脚不沾地,几过宫门而无法入。
——主要是宫里最近也没有什么大事可忙了。
叶芳愉终于短暂地实现了自己躺平的梦想,连着好几日没有跨出过延禧宫一步,每日除了吃吃喝喝,就是同后殿的万黼玩耍,互相比懒。
看得纳喇庶妃很是无奈,有时候恍惚之间,还以为自己生得是双胎。
这日,送走纳喇庶妃与万黼,叶芳愉又躺了一会儿,想起
院中被封存起来的几件大型玩具,兴致勃勃地带着紫鹃走到外面,指挥着宫人把滑梯上盖着的防尘布掀开,仔细涮洗了几遍,等着小娃娃回来时给他一个惊喜。
谁知小娃娃回来以后,却是看也没看,径直走到她跟前,白嫩的包子脸上五官耷拉,处处都写满了“我不高兴”几个字。
他把脑袋埋入叶芳愉颈窝,声音里带着细微的哭腔,像是被雨淋湿的小狗狗一般,“额娘,我不想去武英殿,不想读书了……”
这是怎么了?!
叶芳愉大惊失色,连忙把他抱回了寝殿。
她用手捏着小娃娃的脸蛋,试图把他从怀里拔出来,谁知小娃娃却死死地将她搂住,不肯放松,不肯抬头。
脖子皮肤处很快传来温热湿润的触感。
这是……哭了?
叶芳愉有些心慌意乱,沉默地辨认了一会儿,发现小娃娃这回不似从前那样大哭大闹。
整个人蔫哒哒的,泪水滑得很快,可声音却被压得极低极低,若不是近在跟前,估计还发现不了他哭了呢。
叶芳愉心里闷闷的,有些刺痛。
她就这么抱着小娃娃,安静听他哭了一会儿,右手不停在他背上温柔轻拍。
须臾,小娃娃吸了吸鼻子,泪水渐渐止住,喉间没了隐约的哭泣声,打了两个嗝,然后手指悄悄捏住她后脖颈处的衣领。
叶芳愉就知道是时候开口了。
她尽量平稳着声音,“今儿有些晚了,你汗阿玛可能不在乾清
宫。”
皇上今天翻的是钟粹宫的牌子,按着这个时辰,估计正在跟马佳庶妃一起呢,她也不好前去打扰。
叶芳愉继续道:“等明天好不好?明天你可睡到晚些再起,最好是等你汗阿玛下了早朝,或者下午也行。”
“……还是下午吧,估计你汗阿玛要下午才能有空。到时候额娘带你去乾清宫,同你汗阿玛说你不去读书了。”
“反正你现在也才四岁,还不到去上书房的年纪呢,早启蒙晚启蒙都是一样的。”
“到时候,你就在延禧宫里读书。要是想学布库,就跟从前一样,去演武场跟着侍卫哥哥们学,好不好?”
她温声细语地劝了一会儿。
小娃娃缓缓从她怀里退出来,红着一双圆眼睛,委屈巴巴地问她:“那……要是汗阿玛不许怎么办?”
叶芳愉看着他,神色十分坚定,“额娘说可以就可以。”
小娃娃又默了默,忐忑地问她:“额,额娘不问我为什么吗?”
“你不想说,额娘就不问,你若是想说,额娘就仔细听着。”叶芳愉低头在他额上亲了一口,声音压得愈发温柔。
小娃娃又不开口了。
红着眼睛又钻进了她怀里。
半晌,声音哑哑地道:“我、我就是觉得太累了。”
累?
叶芳愉惊讶地挑了挑眉,旋即又温柔抚摸了几下小娃娃的后脑勺,“是如何个累法?”
小娃娃倏地从她怀里退出来,苦着一张小脸,“每、每日都要背好多好
多的书,启蒙先生说一天至少要背下来一本,要读一百二十遍,抄一百二十遍。”
“而且是原文一百二十遍,释义一百二十遍,加起来,加起来就是好多百遍了,我写得手都软了,也写不完,每日下午的骑射布库也没法去,只能在小书房里抄书。”
“呜呜呜,我这几天做梦都是抄书抄书……”
“怎么都抄不完……呜呜,但是额娘,好奇怪的是,堂兄他们就能抄完,他们……他们是怎么抄完的啊?长了八只手吗?”
小娃娃说着,又呜呜咽咽地哭了出来。
哭了半天,抬手一抹眼泪,说出最后一句,“我,我抄不出来就算了,弟弟,弟弟他还好过分,呜呜呜,他戳我心窝子,说,说我写得字好难看,像,土里的蚯蚓和爬爬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