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是梦呢?……”
他的声音低不可闻。
这?样的梦,他做过?太多?次了?。
无论怎样清晰,最终那片轻盈温暖的影子都消融在冰冷的潮水中。
次次都是。
他仿佛在无尽的深渊中不停坠落,坠落,四周幽暗不见天光。
在那片深渊的虚无中,无数故人环绕在他身旁,在他耳边痛苦地哭泣,质问,嚎叫。
真的太累了?,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向上了?。
“程筠。”苏弦锦轻唤,“别睡。”
她抚摸着他的脸,凑近他,额头抵在他下巴处。
苏弦锦温柔的声音,是无间地狱中,唯一特别的存在。
是天光乍破,刺穿厚重乌云,在阴诡地狱撕开了?一道裂缝。
程筠仰头望去,那束光从天上倾泻而下,照亮了?他的前路。
“程筠。”
“阿锦……”
“是我。”苏弦锦柔软的头发?抵在他下颌处轻轻蹭着,“程筠,睁开眼?,看我。”
程筠缓缓睁开眸,宛如溺水之人浮上水面?,难得喘息。
苏弦锦吻在他眼?尾。
温热的气息氤氲在他眉间,驱逐着冰冷的梦魇。
“不是梦。”她在他耳畔呢喃,“是我来见你了?。”
“阿锦?”程筠又唤了?声,低沉嗓音些微发?颤。
苏弦锦笑笑,将?额抵在他额上。
“程筠,你再不起来,我的胳膊都被你枕麻了?。”
他们离得极近,几乎没有距离。
苏弦锦的目光轻柔地像一片月光,洒落在他枯井般的眸子里,清水盈满,又映出了?一轮明?月。
不是梦——
程筠抬眸,苏弦锦朝他笑了?下,月光不再清冷,好似兼具了?太阳的炙热与灿烂。
他强撑坐起,鹤氅与白狐裘一道滑落下来。
苏弦锦揉着麻木的胳膊,笑:“之前在山谷里都是我压着你,现在公平一回咯。”
程筠怔怔地望着她,连烛光也照不暖的苍白脸上,一双狭长的眸显得格外红。
苏弦锦歪首笑问:“要哭一下吗?”
程筠未语,抬手欲碰她,又犹恐镜花水月,于是极为小心?翼翼。
苏弦锦握住他手,放在脸侧依偎:“是真的,程筠,真的不是梦。”
在触碰到她的一瞬间,程筠便将?她拥入怀中,眷恋地嗅着她的气息。
“阿锦……”他声喑哑。
“嗯。”苏弦锦靠在他怀中,叹了?口气,“程筠,你不听我的话,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程筠没有接话,只?是一遍又一遍唤着她的名字。
于是苏弦锦一遍又一遍耐心?地应着。
程筠几乎是将?她整个揉在怀里,充满疲惫的嗓音里透着失而复得的紧张与感激。
“你怎会……在这?里?”
“我若不来,你还要将?自己置于何?种痛苦的境地才够呢?”苏弦锦嗔道,“分明?收到了?我的飞鸽传书,不但不听,也不回我,真的很过?分。”
程筠在她头发?上蹭了?蹭。
“都听了?的。”
“才没有。”
苏弦锦在他怀中抬头,借着烛光注视着他模糊不清的容颜,“不过?现在我亲自来了?,从现在开始,由我来监督你,好好吃饭,好好治伤,看你敢不听话。”
程筠虚弱地笑:“……不敢。”
苏弦锦说:“还有,我怕黑,又怕那台阶高,今日离了?暗室,以后都不准再下来。”
“好。”
“程筠,我们上去吧。”苏弦锦一笑,从他怀中退出来,下了?床。
“今日极好,阳光明?媚,天朗气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