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弦锦抚着门框:“他在里面?吗?”
“嗯,大人这?几日,除了?药,其他什么也未吃。”景林低声,“而且大人总在暗室待着,不准我打扰。”
苏弦锦搭在门上的手颤了颤:“我知道了?……”
她吩咐:“去吩咐熬些粥或者汤来,药若好了?也送来。”
景林眼?眶发?红:“我这?就?去。”
他抬脚欲走?,又问:“苏姑娘,你的脚伤……”
“不要紧,我自己处理。”
“屋里有药酒,也有金疮药。”
“好。”苏弦锦应。
景林转身??x?走?了?。
苏弦锦轻轻推开门,当熟悉的陈设再次呈现在她眼?前时,她心?中涌出一阵难言的酸涩感。
她一瘸一拐地慢慢走?进?去,绕过?四君子屏风,打开了?第一道暗室门。
一切如常,仿佛回到了?起点。
她挪到烛台边,用火折子将?灯盏点亮,然后打开了?那通往深渊的石门,石门之后,是一条隐入黑暗中的台阶,长长的,仿佛没有尽头。
苏弦锦执着烛火,步伐缓慢但坚定的向那黑暗中走?去。
无边无际的黑暗如同无风无浪的深海,寂静地令人恐惧。
无数冤魂溺毙于此,凄厉地嘶吼着,却不能发?出半点声音。
一切生机,哪怕是来自于地狱的生机,都被这?片黑暗埋葬了?。
这?里似乎是被神遗弃的枯坟,万年来,荒无人烟。
今日,一朵烛火亮了?起来。
像一艘航行在深海的点了?灯的小船。
微弱的光,只?能照亮一张月描烟画的容颜。
而潮水般的黑暗,却被一再逼退。
苏弦锦执灯走?进?了?暗室。
光便也随之跟了?进?来。
暗室里许多?空的酒坛,酒味与药味混杂在一起,赋予这?黑暗更加苦涩胶着之感。
还有血腥味。
苏弦锦扶着墙壁,缓缓走?到石床边。
程筠正蜷在黑暗里昏睡着,墨发?散乱,脸色苍白。
玄色鹤氅下遮蔽了?一个遍体鳞伤无处可藏的灵魂。
苏弦锦没有吵醒他,只?是将?烛台放在一旁,确保烛光能照见他。
她解下白狐裘,轻轻盖在程筠身上,然后在程筠身边躺了?下来。
她很累很累,这?一路真的太累了?。
与他分开的每一日,都漫长得难以细数,如今到了?头,却好似只?有一瞬。
她缩进?白狐裘下,轻轻抱住他,让他的头枕在自己手臂上。
他身上凉得很,气息也很微弱。
她抱着他,抚摸着他的脸颊。
此刻疲倦感在她血管里翻涌上来,她像是走?了?很远的路,才终于找到休息的地方。
不安的心?此时也渐渐恢复平静。
待到他身边,她在疲惫面?前丢盔弃甲了?。
于是就?这?样,她拥着程筠,被他身上熟悉的气息簇拥着,轻轻闭上眼?。
她睡得很沉,但没睡多?久,醒来时,烛火只?燃烧了?三分之一。
“阿锦。”程筠似乎醒了?,深邃的眸子如无边荒原。
“嗯。”苏弦锦温柔应了?声。
“……是梦?”
“不是梦。”苏弦锦轻轻吻了?他额头,“是我。”
程筠目光缱绻,眼?眸微红。
微弱的烛光在她身后,只?勾勒出她圣洁如神女般的轮廓,却不能照清她的眉眼?。
如烟似雾,恍惚隔云端。
他阖上眼?,瑟缩了?下,墨发?滑落遮住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