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持续到夕阳斜洒进落地窗,各方讨论激烈,争执不下,最终在程书懿的总结与任务分配中落下帷幕。
股东们陆续起身离开,会议室里逐渐空无一人。
程书懿低头整理着桌上的报告,眉头紧锁,眼底的疲惫藏不住。他一边和贺珩确认明天的日程,一边迈步走出会议室。
刚走到门口,就看见蒋裕京站在不远处,正与研发部门总监交谈。对方点头,结束话题,握手告别,而他仿佛早已算准了自己会从身后出现,转身,目光投过来,显然是一直在等。
程书懿的脚步顿了顿,收回视线,与他擦肩而过,对贺珩说:“把电话会议推到明天下午吧,我上午要再看一遍数据。”
蒋裕京双手插兜,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后,直到来到办公室门口,他一个顺手,直接推门进去,动作熟稔得像回自己家。
外套和领带被随意甩在沙发上,走到落地窗前,盯着外面逐渐沉入夜色的城市,语气低缓:“我等你一起下班。”
程书懿手里的文件啪地一声搁在桌上,靠在桌沿,揉了揉太阳穴,“还有一堆事情等着你去协调,赖在这里做什么?”
蒋裕京不紧不慢地转身,走到沙发旁坐下。
“我需要休息一下。”
他闭了闭眼,好像真打算在这里歇一会儿。
程书懿没有再理会,坐回办公椅,翻开文件,继续整理今日剩下的工作。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等合上电脑时,天色已彻底黑了,窗外车水马龙,晚高峰的尾声还未散去。
程书懿揉了揉僵硬的脖颈,看了眼时间,站起身,视线往旁边一瞥——
沙发上的人竟然真的睡着了。
那人侧着头,呼吸平稳,高挺的眉骨在灯光下投下淡淡的阴影,眉宇间的凌厉褪去,难得的安静些。
这个画面忽然让他有些恍惚了。
——难道上帝真的听到他的心声了吗?
步伐不由自主地迈了过去。
他蹲下身,目光落在男人脸上。
近看才发现,蒋裕京眼下的青黑依旧没有消散,纵然胡茬剃得干净,仍透着一种无法掩盖的疲惫。肩膀绷着,双臂抱在胸前,哪怕是睡着了,身体也像是在无意识地保持防备,好像随时都会惊醒。
他是真的累了吧?
程书懿蠢蠢欲动,最终还是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对方的下颌。温度透过指腹传来,还有一丝细微的颤动。
他不该心软的。
——可怎么样才算不心软呢?
喉间泛起一丝干涩,犹豫了很久,还是抬起手,用掌心包住了对方的脸,靠近了些。
“蒋裕京,”自己的声音比想象中更轻,“醒醒,回家再睡。”
蒋裕京眼皮轻颤了一下,随后缓缓睁开眼。
红血丝爬满了眼白,神情还有些茫然,却很快恢复清醒。他下意识抓住程书懿的手腕,声音还带着初醒的沙哑:“……我睡着了?”
程书懿微微侧身,轻轻抽回手,
“是。”
“睡了多久?”
“不是很久。”说完,他拿起大衣穿上,回头还看了蒋裕京一眼:“走吗?”
蒋裕京揉了揉脸,慢慢站起身,拎起沙发上的外套和领带,搭在肩上,动作有些迟缓,还没完全从睡意中缓过来。衬衫皱巴巴地贴在身上,袖口卷至手肘,小臂上的疤痕已经变得浅淡了。
他站直身子,低头看向程书懿,声音哑得厉害:“我可以去你家吗?”
没回答。
也没拒绝。
沉默。
本身就是答案。
程书懿现在住的地方,是程家过去的老宅。
一栋不算新的别墅,位于核心地段,周围高楼林立,而它依旧维持着最早的一批别墅群的格局,隐匿在这片区域的一角。
战火和炮弹从未波及这里,建筑保存完好,某些细节还能看出昔日的荣光。
程书懿没有重新装修,只做了基础的维护。
日常生活由雇来的保姆和保洁员打理,他们按照他的要求工作,固定时间来,固定时间走,尽量避免和他碰面。
所以,每次回家,餐桌上都会有备好的饭菜,温着,就像有人在等待他归家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