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昭昭悄悄打量过陆时至阴沉的脸色,眼底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笑意,脸上却月眉紧蹙,语气略有些急道:“陛下息怒。”
“宫闱局是五局之首,六宫花用、人员调度都离不开他们,事无巨细的,忙不过来也是常事。”窦昭昭挤出一个温顺的笑容,认真地看着陆时至,“待得空了,自然会来的,也不急这一时。”
一旁的于力行听着,默默叹了一口气,原不是什么大事,可如今陛下正心疼珍妃,不把珍妃放在眼里,就是不把皇帝放在眼里,此事只怕不能善了了。
窦昭昭越说,陆时至的心火越旺,冷哼一声,“不得空?”
什么不得空?不过是紧着巴结张贵妃,没把窦昭昭放在眼里。
窦昭昭将姿态放的越低,将茶递到陆时至手边,挤出笑容,“陛下您别多想,臣妾都不放在心上,陛下心胸宽广,何必同奴才计较?”
陆时至回过头来,瞥见窦昭昭温柔可人的小脸,茶是一点喝不下去了。
他如珠如宝宠着的女人,一句重话都没对窦昭昭说过,半点气都受不得的宠妃,这些不长眼的奴才竟敢给她脸色瞧?
“既然他忙不过来,就不必勉强。”陆时至沉声唤于力行,“传朕口谕,宫闱局办事不利,贬去服苦役,至于新任宫闱局总管……”
陆时至随意一瞥,落在了跪在眼前的徐总管身上,“你办事也算周全,就由你接任。”
徐总管眼睛一亮,脸上闪过惊喜,“奴才领旨,叩谢圣上隆恩!”
陆时至偏头看了一眼还傻乎乎愣着的窦昭昭,嘴角总算有了笑意,“要谢,就谢珍妃。”
徐总管不假思索重重扣头,“奴才谢珍妃娘娘大恩。”
窦昭昭弯唇一笑,娇嗔地看了一眼陆时至,“陛下就知道取笑臣妾!”
于力行极有眼色,立刻躬身领着众人识趣地退下。
出了内殿大门,于力行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徐总管,“恭喜呀,跟了个好主子。”
徐总管微微躬身,矮了于力行半个头道:“多谢大总管,都是为皇上办事,奴才一定尽心竭力,不叫皇上失望。”
“你呀……”于力行呵呵一笑,虚虚地点了点徐总管,“看着老实憨厚,实际精得很呢。”
徐总管但笑不语,只躬身做足了谦卑的姿态。
于力行看着他的目光更欣赏几分,心中不由得感慨,这或许就是奴才随主子,徐总管这样内敛机敏的,可不就合了珍妃娘娘的性子?
都说珍妃温柔顺从,比起手段凌厉的皇后和张贵妃差远了,可这些个眼盲心瞎的人却看不见,窦昭昭悄无声息动左右圣心、轻而易举借刀杀人的本事。
于力行回头,望着二人透在轩窗上亲密无间的影子。
当然,更难得的是,陆时至愿意给珍妃这份体面。
寝殿中,陆时至拉过窦昭昭,闻着窦昭昭身上熟悉的幽香,有些疲倦地微阖双目。
窦昭昭也不催他,只十分自然地回抱着,侧头靠在陆时至的肩头,柔声道:“陛下日理万机,实在辛苦了。”
格外平实的一句话,听着却是极蕴藉的,让陆时至的精神不由自主地松懈了下来。
轩窗烛影之下,二人亲密无间,温馨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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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合宫
张贵妃收到消息已经是第二天了,正坐在梳妆镜前,将玉梳随手撇下,险些气笑了,“枕头风当真是了不得呀。”
“娘娘息怒。”半青悄悄望了一眼张贵妃,知道主子是真动气了,挥手示意宫女们退下,低声提醒道:“这是陛下的意思。”
张贵妃再不满,也不能为洪总管说话,不过洪总管对张贵妃忠心耿耿……
半青想到这里,凑近了两步,一边替张贵妃打理头发,一边低声道:“奴婢差人去看过,那些奴才拜高踩低,巴巴地给珍妃献殷勤,洪总管才过去一天不到,已经被蹉跎的去了半条命。”
“不过他忠心,半点没说自己的苦楚,还关心娘娘呢。”半青脸色稍微好看些,一五一十回禀道:“洪总管提醒您,那个新接任宫闱局的徐总管是珍妃娘娘的人,内宫局提上来的那个新总管十有八九也是跟徐总管穿一条裤子的,请娘娘千万当心。”
张贵妃点了点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着发丝,幽幽叹了一口气,“倒是苦了他了。”
半青点头附和,随即低声请示道:“娘娘,要不奴婢去打点一二,想想法子,把人救出来……”
半青话音未落,张贵妃毫不犹豫地摇头,“不成。”
张贵妃清醒的很,“这步棋已经废了,百合宫不能和他扯上关系,本宫更不能叫珍妃抓着把柄。”
半青微微一愣,心中升起一股不安,有些迟疑道:“娘娘的意思是……”
“服苦役的日子生不如死,何必叫人遭这个罪?”张贵妃对着镜子调整钗花,目光透过铜镜落在了半青愕然的脸上。
半青微微张着嘴,似乎有些不忍,“娘娘……”
张贵妃似乎早料到了半青的反应,微微拧转过脸来,“半青,本宫也不想如此的,可他知道的太多了,窦昭昭又太阴狠了。”
“本宫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这一步,一点点失误,都有可能前功尽弃。”张贵妃语气淡淡的,神情却很坚毅。
她清楚的知道,皇后需要出身名门,更需要贤良淑德,她的身上不能有一丁点的污点。
半青很快定下心来,“奴婢晓得。”
半青说着,重新上前,手脚灵巧地给张贵妃戴上钗环,一边低声道:“奴婢过两日给洪总管送些伤药,好叫他安心。”
张贵妃欣慰地笑了,“你办事,本宫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