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苏常善才缓缓松了一口气,酸软的颈肩再也支撑不出昏沉的脑袋,整个人软塌塌向後倒去。
过了一会儿,方才那个站在王德福身後的小太监匆匆赶回。他左右看了两眼,飞快进来,轻声叫道:“师傅你怎麽样?刚才那狗东西实在是……”
苏常善只觉得自己耳朵也开始听不清,如同有人在他耳边敲钟一样隆隆作响。他闭着眼摇了摇头,哑声说:“不要多话,按照计划来,快一点。”
吕思天停了话头,看着眼前苏常善浑身脏污奄奄一息的样子,深吸一口气,骂了个脏字,而後缓缓道:
“是。”
***
勤政殿内,皇帝坐在龙椅上垂眸不语,梁劲风跪在他桌前,手中拿着一方锦盒却不曾放松。
从赏梅宴事发苏常善被关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两天。他人在宫外,接到消息时已经是深夜,当即怒火上头要冲进宫,好半晌才喘着粗气平复下来。
事到如今,他再看不透皇帝的想法也该明白这狗皇帝打的什麽主意。
没有至亲至爱作为把柄,我就生生造出一个把柄给你。这段日子他和苏常善在外多逍遥,话本写得多艳情,皇帝在宫里就有多开心。
梁劲风用仅剩的理智思考,忍不住苦笑。
苏常善当年忧虑重重,十年不敢同自己联系,是不是就是猜到了会有这一天。
猜到有一天他们会成为皇帝权衡的工具,成为威胁彼此性命的利刃。苏常善忍了十年,他却没忍住,将苏常善送到了这般危急的地步。
不过事情已经发生,再想这些已经没用。梁劲风用了一晚上的时间整理思路,得出皇帝要用苏常善的性命威胁自己暂时不会伤害他的结论,稍稍沉下性子。
他用了一天的时间联系下属整合资源,在第二天清晨便入宫求见,带着虎符气势汹汹而来。
“梁劲风,朕先前好声好气同你商量,你本可以与朕讨价还价,可你偏不。如今又这样气势汹汹找上门,是何意啊?”
梁劲风攥了攥手中锦盒,冷笑一声:“陛下何必装作不知。”
闻言,皇帝拍手而笑,站起身来,踱步到他身前。
“梁将军——”他声音悠悠:“你是手握利刃见惯了杀戮,瞧不起朝中的勾心斗角。可朕才是那个万人之上的天子,朕要谁的命,都可以。我原先对你存着几分尊重,这才客气,只是你非要逼我到这步,那朕也是没办法。”
“苏常善不过一个太监,朕要他的命轻轻松松。你是朕的臣子,朕要你的命也无可厚非。甚至边关的将士,有一个算一个,我都可以杀了摆在你面前……”皇帝拍了拍衣袍,倾身俯视梁劲风,眼中尽是不屑:“我有千百种方法能拿回你手中的虎符,你又凭什麽来要挟我?”
皇帝言语中的威胁已经不可轻视,要命的刀子已然逼近身前。梁劲风面色沉稳,心中不是恐惧,而是愤怒与悲凉。
就是这样一个根本不把将士性命放在眼里的皇帝,却希望他们为自己镇守疆土,可笑至极。
梁劲风攥紧拳头闭了闭眼,压住心中愤慨语气平静。
“陛下需要世间太平,需要西北安定与民休息。”
梁劲风的话戳中了皇帝的死穴。
他协商至今,甚至用上苏常善这一步低招,就是因为朝中可用的大将不多,边疆岌岌可危。他不敢赌梁劲风是否得民心,更害怕梁劲风一怒之下动用虎符同自己两败俱伤。
两人的交涉似乎在此时陷入僵局。
正在此时,守在门外的小太监连滚带爬扑了进来,跪在皇帝面前惊慌大哭。
“陛下!陛下!不好了!冬青宫走水了,整个冬青宫都烧起来了,底下的人正救着呢。但发现的晚,那里的宫殿房屋都……”
皇帝直起身子面色不善,急道:“都如何了?”
小太监吓得腿软,惨道:“都塌了!里头的人怕是都不成了。”
皇帝面色稍霁松了口气,冬青宫早先死了嫔妃,後来又出了闹鬼的传闻,早就无人问津。就算塌了也出不了什麽大事。
“烧了重修就是,有什麽可大惊小怪的。”
小太监颤颤巍巍擡头,瞄了一眼梁劲风,又看了一样皇帝,苦道:“可……可是……苏公公就关在那宫的柴房里啊……”
话音未落,原本跪在地上沉默不语的梁劲风骤然站起。他眉头紧皱咬紧牙关,拎着那小太监的领子把人拽起,大喝一声:“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