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菊提着大包小包,心满意足地从一百货走了出来。
兰舒跟在旁边,手里也没空着。
魏大宇应下了帮她要赔偿金的事,兜里揣着的那二十二块钱,花起来也不再那么瞻前顾后了。
除了书以外,她从来没给自己花钱买过任何一样可以取悦自己的物件。
衣服鞋子都是大姐给的,要不就是兰馨不要的。
以后等她赚钱了,她一定要好好善待自己。
她不仅要拥有属于自己的口红,她还要拥有属于自己的大皮衣小皮靴,甚至拥有自己的漂亮房子。
回家的路上,往南再过两条街就是金美华家。
走到十字路口时,兰舒脚步一顿,在原地站了足足两分钟,鬼使神差地朝着金家走去。
待从金家出来,她整个人还是晕乎乎的。
她自己都不清楚,去人家要来金美华在广州的电话号码究竟能做什么。
她紧紧捏着那张写着号码的纸,呆呆地端详了许久,才小心翼翼地折好轻轻塞进包里。
万一以后用得上呢?
干了一天的活,又在一百货逛了两个钟头,兰舒累得双腿像灌了铅,每抬一次脚都要做足心理准备。
要不是她张罗着要回家了,杨菊还不算完呢!
好不容易拖着沉重的身子推开家门,院子里竟然一片漆黑,东西屋也都没亮灯。
正在纳闷之时,邻居李婶神色慌张地推门冲了进来。
“哎呀,兰舒啊!你咋才回来呢!”
兰舒愣在原地,“咋了?”
“你爸出事了!”
兰舒心口猛地一紧,“我爸怎么了?!”
李婶急得直跺脚,声音都变了调,“你爸下午在车间戴手套打磨工件,手套没戴好,手指头跟着手套一起卷进机器里了!”
兰舒脑袋“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
“我爸在哪?他们都去医院了吗?”
“嗯呢!你快去吧!就在县医院!”
虽然对兰建国有一万个埋怨,但听到这个噩耗时,兰舒还是紧张得喘不过气来。
她都记不清自己是怎么一路跑到医院的,等赶到时,只看见林秀珍瘫在手术室门口的地上哭天抢地,整个走廊都是她的哭嚎声。
护士推开门,严厉制止道:“病人家属都安静点!这么吵手术室里面听得清清楚楚,万一针线一歪没接好,耽误的不还是你们自己家人吗?”
陈文娟赶忙扶住软成一摊泥的林秀珍,“妈,能接上就是有希望,你别在这哭了,耽误医生做手术。”
林秀珍像没骨头一样,任由女儿把自己搀到长椅上坐下。
听到了脚步声,几个人纷纷扭头望过去。
见到三姐来了,兰妮一直往回憋的眼泪终于憋不出了,瞬间决堤。
她哭着朝兰舒奔来:“姐!”
兰舒一把将妹妹揽入怀中,急切问道:“爸进去多久了?”
兰妮把眼泪鼻涕全都蹭在了她的肩膀上,抽抽搭搭地回答道:“三个多小时了,姐,你说爸咋还不出来啊,他他还能不能出来了?”
“别瞎说。”兰舒心里也慌,但在妹妹面前必须装作镇定,“手指头接上就好了,不是啥大手术,放心吧。”
一大家子默默坐在手术室门口的长椅上,谁也没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有林秀珍的唉声叹气声在走廊里回荡。
又熬过近两个小时,直到九点多,手术室的门依旧紧紧地关着。
林秀珍再也绷不住,又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这少了手指头以后咋干活啊!万一落下了残疾可咋整?你爸这工种,残疾就等于下岗,咱们这一大家子,往后可咋活啊!”
听到这话,兰馨一下子就火了。
“妈!我爸现在人还在手术室里面躺着,到这时候你还在惦记着他工作的事。这么多年,我爸为这个家付出多少!你就只关心我爸的钱,根本不关心我爸的人!”
林秀珍哭得两眼红肿,扔扯着嗓子喊:“咱这一大家子,就指着你爸生活,没工作咱们全都饿死!”
“那咋了?除了我爸家里的都是死人啊?你要是觉得活不下去,你自己出去找活儿干啊!还是说我爸把你养娇了,把你养成个废人了?”
林秀珍本来就上火,被兰馨这么一呛,更是急火攻心。
她哆嗦着嘴唇捂着心脏,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陈文娟狠狠地剜了兰馨一眼,压低声音怒斥道:“兰馨!都这时候了,你就少说两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