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副总立刻来了精神,“来来来,我必须得再敬你一个。”他感慨,“燕总比犬子大不了两岁,就已经读博士了,还管理着这麽大规模的研发中心,以後得请您多多提携啊。”
“客气。”燕雪舟淡定地和他碰杯,一饮而尽。
酒桌嘈杂,梁冰听不清他们交谈的具体内容,但很快就看到李副总不断地看腕表,然後摆手把同桌的秘书叫到近前,让他想办法催赵董尽快过来。
等赵董到场时,燕雪舟已经喝过一轮了,却也没办法,不得不继续应酬。
梁冰喝得不多,只是略沾了沾杯,一直注意观察着主位那边的情况。
位餐一道道上来,堆叠在燕雪舟面前,他只是象征性拨了拨,基本没动筷子,酒是真的喝了不少。
喝到最後,在酒精的作用下,在场的衆人都有些放浪形骸,吴主任更是失去神志,瘫倒在椅子上,只有燕雪舟,除了面上微微发白,整个人还是得体而收敛的。
就连之前吴主任他们一直谈不下来的付费方式,赵董喝高兴以後也松了口,说改天让财务和法务研讨以後修改。
燕雪舟淡淡一笑,倒了一满杯酒,低下姿态讨彩头,“改天是哪天不如趁热打铁。新年新气象,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希望第一个合同是我们的合作。”
他又说,“赵董不是一直想见我们集团公司的谢董吗,有机会我帮您引荐。”
最後,赵董当场就安排人去修改了合同,结束时,一直说後生可畏,再次评价燕雪舟的酒量和他的能力一样深不可测。
回到下榻酒店时,夜色已深。
雪花一片片从空中旋转而下,越来越大,却无人有心情欣赏。
梁冰到前台登记後,拿了房卡。
刚进电梯,燕雪舟便开始不对劲,面上血色褪尽,微微歪着头抵在壁上借力,像是有点站不住。
好在两间房在同一层楼,房卡都在梁冰手里。
她刚刷开套房门,燕雪舟就松开行李箱,踉踉跄跄地进了洗手间。
梁冰紧跟其後,擡起胳膊想扶他,却被他摆着手无力地推开,接着就看他单膝跪地,按着胃对着马桶剧烈呕吐起来。
燕雪舟晚上也没正经吃进去什麽东西,胃里不断在翻腾搅动着往上泛酸水,越是这样就越难受。吐了一会儿,他垂首低喘了下,声线又干又哑,“……你先出去。”
梁冰站在一旁没有动。
他的声音提高了一点,虽然依旧低弱虚浮,气势却是强硬而不容置喙的,“出去。”
梁冰不想惹他生气,顺从地向外走,站在浴室外面掩上门。
只听到里面断断续续传来的呕吐声夹杂着急促而压抑的咳嗽,又过了几分钟,响起了马桶冲水声,然後是洗手台哗啦啦的水声。
梁冰扬声问他,“我可以进去了吗”
没有得到允许,也没有说不行。
梁冰推开门,看见燕雪舟正站在洗手台前鞠了一捧水往脸上泼,脱掉的西装外套扔在一边,衬衣领口解开了两颗扣子,後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听到声音,他转过头,淡到苍白的双颊,藕荷色的唇瓣,漂亮眼睛的尾梢和下眼睑因为充血泛着绯红,漆黑的眉睫上剔透的水珠轻颤。
他就这样,深深看她一眼。
梁冰的一颗心像被人攥紧一样拧着抽了下,她走过去,拆开旁边的毛巾双手捧给他,“擦擦脸。”
燕雪舟一言不发,就着她的手,抹了把脸。
吐完了酒,他还是很不舒服的样子,出去窝着坐在了沙发里,前倾着身子,手肘支在膝盖上,双手手指交叉握在一起,低垂着脑袋。
梁冰去房间里的软饮吧拿了瓶果汁出来,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不要空腹,喝点维C可以解酒。”
热水壶提示音响起来,梁冰又去兑了杯温水端过来。
燕雪舟依然低垂着脑袋,右手搭在膝盖,左手小臂横亘在胸腹间。
梁冰隔着茶几站在他对面,垂眸看他的发顶,他的头发很柔软,天生便不是纯黑的发色,而是那种深栗色,所以看起来像是染过,只是不像前几年那麽有光泽。
她试探问:“你是胃疼吗”
燕雪舟调整姿势,骨节分明的双手克制地垂在膝头,看了她一眼,“还没走”
梁冰见他仰头深陷在沙发里,皱眉阖着双眸,思忖片刻,又问:“我去帮你买点药吧”
“……不用。”
话虽如此,他却连眼睛都睁不开,虚浮的尾音也在不可抑制地发哑。
缓了缓,燕雪舟强自提了点精神掀开眼皮,稍直起脊背,呼出一口气,“你回去休息吧。”
梁冰站在原地沉默了几秒,很快就转身离开了。
“咔哒”一声,偌大的套房重新恢复寂静,只剩下他一个人。
接近零点时分,窗外响起鞭炮声,烟花在空中接连炸开,勾勒出绚丽的花火。
万家灯火,灿烂辉煌。
新的一年又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