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雪舟忽略掉郑蔚的急迫,却也很清楚留给自己时间不多了,他没坚持送梁冰进去,“好好休息,明天见。”
梁冰直视着他的眼睛告别,“嗯,明天见。”
李昕当天晚上没回宿舍。
次日,梁冰照常上课,虽然传闻五花八门,不免会收到一些让她感到如芒在背的目光,但她早就练成铜墙铁壁的心理防线,故而不算多麽难熬的事。
正如燕雪舟所言,教务处迟迟没有任何举动,连辅导员都没联系她。
下课前,梁冰收到周锡年的邀约,想跟她一起吃午饭。
他们在校门口的小饭馆里见面,点了两份盖饭。
看得出,周锡年有些志得意满,“唐仞师兄在他公司给我安排了个实习岗,专业对口,薪水还可以。”
梁冰状似随意问:“唐博士现在的职位很高吗”
“实权岗。毕竟企业里像他这种技术管理复合型人才不多,主要是他的学历足够高。”周锡年的情绪十分高涨,俨然把自己当成了唐仞嫡系的样子,“正好上头这几年鼓励提拔技术型领导,上升通道打开了,前途无量。”
梁冰用勺子戳了下盘子里的番茄炒蛋,“哦。”
周锡年笑笑,“下学期我们这批硕士就该找工作了,我这也算是提前上岸了。”
梁冰没接话,沉默地吃了一口已经冷掉的饭。
“昨天的事我听说了……”周锡年看了眼她已经消肿的脸,“是因为燕雪舟才挨打的吗”
梁冰一愣,“当然不是了。”
周锡年想到群里那些零星的片段视频,和风传大一两女生为燕雪舟争风吃醋互扇耳光的风月八卦事,不由得一噎。
梁冰放下筷勺,认真解释道:“不但跟他没关系,他还帮了我。”
周锡年盯着她,在周围嘈杂的人声中问:“小冰,你不会是真的喜欢上他了吧”
“没有。”她的脸色丝毫未变,否认的速度称得上是迅速,“怎麽会”
周锡年明显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你们是不可能的。”他又笑了下,似是劝慰又像是警告,“如果燕雪舟知道你接近他的目的是为了沈恪,会怎麽样”
“锡年哥——”梁冰提醒他,“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麽。”
听到这样带着旧情的称呼,周锡年立刻换了一副脸色,“放心吧,我不会拖你後腿的。”
晚上去实验室前,梁冰还做了下心理建设,没想到于左左对她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先关心她在冲突里有没有吃亏,得到否定答案以後又说:“我早就觉得你俩不对劲,没想到还真是。”
梁冰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不是故意隐瞒大家的,就觉得,特意说一下挺奇怪的。”
“我懂。又不是明星,还搞官宣那套。”于左左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看她像是心理负担很重的样子,反而说:“别有压力啊,这本来就是你的私事,没义务告诉任何人。你看人家燕雪舟,他才不在乎别人怎麽看。”
引发的这一串连锁反应里,梁冰最感激于左左的豁达,有这样开阔的心胸,不仅不会内耗,反而能感染身边人。
那盆宝珠茉莉的叶片边缘有些发蔫儿,无精打采的,梁冰在网上搜了下养护注意事项。
明明约定好见面,但她一直等到九点钟,燕雪舟都没出现。
反倒等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是消失了好几天的林眉。
她最近在忙毕业论文答辩的事,很少来实验室。看样子,应该是特意过来这一趟找她的。梁冰主动起身,叫了句,“林师姐。”
办公室还有其他人在,林眉示意她,“你跟我出来一下。”
她们需要找个能谈话的地方,梁冰打开旁边空无一人的档案室,关上门。
林眉开门见山地问:“你跟燕雪舟……你该不会是为了让他帮你做唐仞论文里的实验复刻才跟他在一起的吧”
梁冰垂下眼,模棱两可说:“算是吧。”
林眉嗤笑一声,褒贬难辨,“我真没看出来,你这麽有手段。”
面上看起来老实巴交,人畜无害的样子,竟然胆大包天做出这种事,不仅有勇有谋,还足够豁得出去,说不定,她真能把沈恪的死因弄清楚。
梁冰望着地面,脸上并无特别的表情,而是问:“你上次说,欠了沈恪的,是指什麽”
她之前也试图问过几回,但总是还没开口就察觉出林眉的刻意回避。
“本来不想说的——”林眉惨然一笑,“或许是报应吧,当时我应该站出来作证,而不是任由沈恪蒙受套取科研经费的不白之冤。”
“什麽”梁冰的心脏猛地被攥紧,“你说什麽”
“导师申请下来科研基金後,会用各种各样的名目花出去,其中一项是不需要发票的,那就是课题组成员的劳务费,只要支取後签字就可以。所以很多导师在账上有富馀时都会让学生先支取,然後返还一部分给他,用来做一些不方便走明面报销的事。”
这是在高校里普遍存在的现象,算是潜规则,梁冰亦有所耳闻,她没打断林眉,安静地听她说:“毕竟不合规,所以秦老师比较谨慎,每次都是用现金,先统一由一个人签字支取,再分发给其他人,那次,沈恪先签了字,却没拿到那四万块钱……”
梁冰不明白,“为什麽”
林眉深叹一口气,“唐仞拿他的数据发论文後被沈恪举报到研委会,唐仞怕事情败露,想用钱买下他的心血,沈恪不同意,他们就想出了这麽个办法拿捏他。”
太荒唐了。
先诬陷沈恪贪污,再设局让他填平窟窿,从而逼迫他不得不接受所谓的买断费。
梁冰清晰感知到心脏拧到战栗,秦毅的默许,唐仞的无耻,林眉的不作为,都是捅向沈恪的利刃,一刀一刀将他凌迟,一个把清白和心血视为性命的年轻人,怎麽能承受得了这些
“我可以帮你。”林眉看着梁冰问:“你想怎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