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骜摇了摇头:“西方部族争执不休,若当真有一人将其统一,西境之大,后果不堪设想。如此重要之事,重要之职,陛下不会给一个没有半分经验的人去管,更不可能让杨素当了这京城大都护。”
“但是国玺之印无法造假。”
杨骜颇为不解,虽然他之前把自己的父皇说成是爱美人不爱江山的君王,但内心深处除了对他的恨意,也有一丝难以言明的敬畏。此事当真不像是他所做的决定。
……
皇宫之中,永安宫内。
杨素走了进来,站定在珠帘外,向对面雍容华贵的女子行礼道:“儿子参见母后。”
那女子动了动唇:“圣旨送到了?”
杨素恭敬回道:“是。”
女子缓缓站起身,旁边的两个婢女连忙将珠帘掀起。
只见,面前之人四十左右,发鬓中的金钗,还有一身橘红色的华衣表明了她的身份,也更加衬托了她的气质。
此人正是永安宫的主人,皇后花氏。
她慢悠悠的走到杨素旁,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道:“那便好。”
不同于宫宴时的温和慈善,今日的她虽仍面含笑意,眼底却藏着掩不住的冷意与倦色。
她往前缓缓走了几步,背对着杨素,声音不紧不慢地接着说:“有了这个职位,等于是掌控了三个都护府,日后西方和北方的事都会经过你的手,你可明白母后的用意?”
“儿子明白。”
皇后转眼一想:“对了,贵妃如何了?”
杨素似是想起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深沉,嘴上却淡定回道:“还是老样子。”
“今日陛下去清华宫了吗?”
那是她每次都要问、每次都不肯死心的问题。其实皇后心中早已知晓答案,只是抱着一份侥幸,或许这一次杨素会给她一个不一样的答案。
可事与愿违……
杨骜回道:“是。”
短短一字,却让皇后回归到了现实。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会有别的答案呢?他那么爱她——从前是,现在是,未来也是。那份独一无二的深情,皇后从未拥有。她曾渴望,却终究明白,随着时间流逝,终究是——不会了,这一生,都不会了。
表面上的大度,不过是给天下人做个样子罢了。试问,哪个女子不想得到夫君一心一意的宠爱?
当初那个让自己奋不顾身的少年郎从始至终只爱一个女子,而自己或许只有守住手中的权力,才能让他再多看自己一眼。
想到这里,她不免讽刺地笑了笑。
这时,杨素突然想到一事,开口道:“对了母后,我今日去都护府得知西方部族极不安分,异休理部的布日固德娶了朔邵部首领的女儿后,二部联手拿下了旁边的两个小部,而再过几日,异休理部又要与含阿尔部联姻。曹都护与张侍郎将此事联想到清水楼一案,觉得西方有意谋反。”
皇后转过身来,神色已然平静,仿佛先前的情绪从未存在过。她目光落在杨素身上,缓缓道:“你觉得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杨素想都没想,直接回道:“自然是坏事,若有一部能将西境统一,日后岂不和三国并列?那便是我大骊又多了一个敌人。”
皇后平静,而不失威严地问道:“那我们的敌人是谁?”
杨素明白了皇后的意思:“是陛下和……贵妃。”
皇后又露出了往日慈善的笑容,满意地点了点头,又说道:“我们或许可以找那个布日固德谈一谈。”
“母后?”杨素不解地看向眼前那个带着凤钗的女子。再怎么样,她都是一国之母。
皇后却抬眸问道:“怎么?”见杨素不语,于是又追问道:“你难道忘了是谁当年弃你而不顾,让你落入人贩子手里?”
良久,才听杨素开口,与往日不同,语气罕见地有些动摇:“当真是贵妃吗?”
皇后走到杨素旁边,看着他那一双明亮的眼睛,似乎关切地说道:“素儿,你不信母后?”
杨素连忙摇头否认:“不是素儿不相信母后,只是我每一次去清华宫贵妃对我的关心不像是假的,而且……”他的眼神越来越迷茫,到最后不知道说些什么。
皇后看着他的样子,义正言辞地说道:“她对你的关心当然不是假的,你是她的儿子,更是她唯一的依靠。那日大火,陛下和贵妃为了保全他们自己,一点都没有顾及尚在襁褓中的你,这才使你落入江湖十几年,后来他们是派人找了,但那是为了什么?那是因为多年之后贵妃久病不起,无法再为陛下孕育龙子,而陛下除了废太子侍女的儿子再无皇子公主。就在这个时候,他们才想到这世界上还有你这么个儿子。”她叹了口气,又道:“原本以为母后已经跟你讲的很清楚了,你却心中动摇,摇摆不定。难道每一次都要母后把事情原委讲给你听?”
杨素低头道:“母后息怒,母后说的是,是素儿的错,还请母后宽恕。”
皇后笑着摇了摇头:“你自己想清楚就好,是非对错,青红皂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