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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宫室之分选何处（第2页）

远处传来闷雷滚动的声音，低沉而压抑，雨前潮湿的风如一头猛兽般掀起她海棠红的裙裾，像团燃在灰烬里的火，烈烈地燃烧着她的愤怒。

周围的秀女们都不禁打了个寒颤，几个胆小的甚至下意识地往旁边躲了躲。

此刻，命运的风暴已然来临。

李公公捏着卷轴的手指骤然收紧，羊皮纸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廊下宫灯次第亮起，将他佝偻的影子拉长得宛如鬼魅，腰间铜钥匙在灯笼映照下泛着血色的光。

安陵容指尖重重划过卷轴上晕开的墨痕，朱砂蹭在指腹像抹未干的血迹。

李公公的喉结在松垮的皮肤下滚动，浑浊眼珠倒映着檐角渐次亮起的琉璃宫灯，他强装镇定地说道："小主说笑了，敬事房的朱批都是浸过金箔的……"周围的太监们都紧张地屏住了呼吸，眼睛紧紧盯着他们。

"明矾遇热则化，墨走三分。"她突然向前半步，翡翠镯子磕在李公公腕间的沉香念珠上，佛头垂落的杏黄穗子扫过羊皮卷轴。

她目光坚定地说道："去年腊月往翊坤宫送银丝炭的苏培盛，如今还在慎刑司钉着竹签呢。"铜钥匙的撞击声戛然而止，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秀女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安陵容的这一步，或许正推动着命运的天平开始倾斜。

李公公佝偻的脊背突然绷直，枯枝般的手指险些撕破明黄卷轴。

雨前的风卷着片合欢花瓣黏在安陵容鬓边，胭脂色衬得她眼尾那颗小痣格外鲜亮，仿佛前世那个跪在雪地里求药的答应从未存在过。

"奴婢们手脚粗笨，偶尔洒了茶水也是有的。"李公公忽然扯动嘴角，皱纹堆叠成深壑的脸像张揉皱的宣纸。

他抬手示意小太监收起卷轴，腰间铜钥匙却擦过安陵容的裙裾。

他故作镇定地说道："长春宫后殿虽偏些，倒比延禧宫清净——去年沈贵人落胎那夜，延禧宫的井台可是被血浸透了。"淳儿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攥着安陵容袖口的手抖得厉害。

安陵容嗅到小丫头襟前沾的杏仁糖香，思绪又不由自主地飘向了前世，往昔的悲剧如同一幅沉重的画卷缓缓展开——她想起了前世淳儿溺毙前夜，自己送去的那碟掺了桃仁粉的栗子糕。

而这回忆，似是提醒她，命运的轮回不能再继续。

这时，一阵急促的雨滴打在瓦片上的声音，将安陵容从回忆的深渊中唤醒，回到了眼前这复杂的现实情境。

这雨滴声，如同命运的鼓点，催促她做出抉择。

她反手扣住淳儿冰凉的手腕，珊瑚珠串硌得掌心生疼。

"李公公伺候过三朝老人，最懂怜惜草木。"安陵容从缠枝莲纹袖袋摸出枚杏色香囊，苏绣的卍字纹在暮色中泛着银光。

椒兰混着龙脑香的清冽气息漫开时，李公公瞳孔猛地收缩——那是他故乡姑苏宝华寺特供的香方。

铜钥匙串突然出细碎响动，李公公枯瘦的手指在香囊流苏上顿了片刻。

这香囊，或许是她改变命运的又一张牌。

安陵容盯着他拇指上那枚翡翠扳指，记忆的潮水再次汹涌袭来，前世为求调换侍寝次序，将母亲最后的鎏金簪塞进这太监手中，却只换来句"安小主身上的穷酸气熏着圣驾了"的屈辱场景历历在目。

就在她沉浸在这痛苦回忆中时，惊雷碾过屋脊的轰鸣声，如同重锤敲击，让她瞬间回到现实。

这惊雷，再次提醒她，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游廊尽头忽然响起金铃脆响。

八宝琉璃宫灯映出个着绛紫比甲的宫女，孔雀翎毛缀着的耳坠随步伐轻晃，在颈侧投下妖异的蓝影。"华妃娘娘新得了江南进贡的云雾茶，请安小主往翊坤宫品鉴。"这金铃脆响，像是命运抛出的又一个难题。

李公公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香囊穗子缠在钥匙齿上扯出细丝。

安陵容望着宫女襟前绣的金线翟鸟，喉间泛起熟悉的苦涩——那是前世灌下哑药前的最后味道。

淳儿的手还攥在她腕间，冷汗浸透的绢帕贴着她跳动的血脉。

"储秀宫的桂花该剪枝了。"李公公突然将香囊笼进袖中，枯指划过安陵容垂落的绦带。

他意味深长地说道："开得再盛的花，过了白露也只剩败叶。"他转身时念珠擦过她手背，檀香里混着股若有似无的血腥气，像极了前世冷宫里横梁上悬着的白绫味道。

李公公的话，似是对她命运的一种隐晦预言。

绛衣宫女的金护甲叩在汉白玉栏杆上，当啷声惊飞了栖在梧桐树上的夜枭。

安陵容迈过门槛时，一枚银杏叶打着旋儿落进她后颈，冰凉的触感激得她想起前世临盆那日，华妃命人塞进她嘴里的冰镇葡萄。

翊坤宫的朱漆宫门在雨幕中缓缓洞开，十八盏鎏金鹤形灯将水雾染成琥珀色。

安陵容绣鞋踩过金砖上蜿蜒的雨痕，水光里浮动着无数细小的金箔，恍若那年被华妃打碎在地的鎏金珐琅妆匣。

穿堂风掀起她海棠红的斗篷，像团飘向烛火的绯色流萤。

踏入翊坤宫，她的命运将迎来新的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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