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容坐在轿辇上,心思如乱麻。她深知此行凶险,手中藏着的毒是她最后的筹码。轿辇摇摇晃晃,离坤宁宫越来越近。终于到了,她强压下内心的恐惧与恨意,敛了敛衣摆,抬脚迈向那满是阴谋的坤宁宫。
她刚一踏入,便嗅到暖阁里浮动的迦南香里混着丝缕甜腥——像极了前世浸透她喉管的鹤顶红,那股味道让她胃里一阵翻腾,脊背也不禁凉。
"安常在今日簪的素银倒别致。"皇后斜倚在紫檀雕凤榻上,鎏金护甲划过茶盏边缘,出清脆而又冰冷的声响,"宝鹊,还不给妹妹们奉上今晨收的梅花雪?"
宝鹊捧着剔红漆盘款款而来,十二幅月华裙扫过青砖出细碎声响,那声音仿佛是在寂静中轻轻的叩问。
安陵容盯着那盏缠枝莲纹盖碗,目光所及,茶汤里浮着几粒暗红花瓣,色泽暗沉,好似凝结的血滴。
她忽想起方才熄灭的炭盆里,那些夕颜灰烬正巧拼成十二瓣形状,这诡异的巧合让她心里一阵怵。
"这玫瑰酥瞧着真可人。"淳儿已捏起块酥饼,腮边沾着糖霜冲沈眉庄笑,那糖霜在灯光下闪烁着微弱的光,"眉姐姐快尝尝,比御膳房做的还"
"淳常在当心噎着。"甄嬛忽然拨弄起手炉上的珐琅纽子,清脆撞击声里,沈眉庄的绢帕"恰好"拂过淳儿手背,半块酥饼跌进缠枝牡丹铜炉,溅起的火星在皇后瞳孔里倏然放大。
火星迸射的瞬间,带着一丝炽热的气息,在空气中消散。
安陵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指甲嵌入肉里的疼痛让她稍稍镇定,心中却如乱麻般纠结。
前世的种种不公与痛苦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她暗暗誓,这一世绝不再任人鱼肉。
那方猩猩红坐褥下露出半截黄杨木匣,与前世装过麝香珠的匣子分毫不差。
那匣子的轮廓在阴影中显得格外阴森,仿佛藏着无尽的秘密与阴谋。
她端起茶盏作势要饮,袖口暗袋里银针已无声探入茶汤,针尖遇水泛起的靛蓝比景仁宫檐下的冰棱更冷三分。
那抹靛蓝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让她的手微微颤抖。
"要说这养花的门道,最忌水土不服。"皇后抚着腕间十八子碧玺,目光扫过安陵容间银簪,"就像那西域移植的夹竹桃,看着娇艳,根茎却最易藏污纳垢。"皇后的话语如同一把把利刃,刺向安陵容的内心。
暖阁外忽传来杂沓脚步声,窗外的风雪似乎也随着这脚步声突然加剧,狂风呼啸着拍打着窗棂,仿佛要将这暖阁吞噬。
齐妃跌跌撞撞闯进来,鬓边点翠凤钿歪斜着:"臣妾在御花园假山石缝里寻得此物!"她抖开个杏色锦囊,数十粒朱砂似的种子簌簌落在地衣上。
那种子掉落的声音,在这紧张的气氛中格外刺耳。
安陵容瞳孔骤缩,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那锦囊针脚确是她独有的双面回纹绣,可内衬暗绣的兰草纹分明多出两片叶——正是宝鹊前日替她补衣时留下的针法。
她深知这是皇后设下的陷阱,可一时却无法辩解,只能暗自焦急。
"安常在作何解释?"皇后起身时,鎏金护甲刮过齐妃手背带出血痕,那血珠滴落在地上,鲜艳夺目,暖阁内的迦南香陡然凝滞,味道变得更加浓烈刺鼻,仿佛要将人窒息。
甄嬛指尖叩在手炉上的金丝珐琅钮子,青玉镯撞出清越声响:"皇后娘娘明鉴,这锦囊针脚虽似陵容,可妾昨儿在景仁宫请安时,分明见宝鹊姑娘补过一件月白云纹夹袄。"她眼波流转间扫过宝鹊微颤的袖口,"那回纹针法收尾时总要勾两片兰草叶,倒是与这锦囊内衬的纹样"
沈眉庄适时接话,葱指捏起一粒朱砂种子,指尖触碰到种子的粗糙表面,让她眉头微皱:"臣妾听闻牵机药遇银则黑。"她将腰间银丝攒珠香囊往地上一倾,滚落的银裸子恰好压住三粒种子,"娘娘何不取银箸一试?"被碾碎的种子渗出猩红汁液,在银器表面晕开墨色瘢痕。
那墨色瘢痕在灯光下显得格外狰狞。
皇后护甲深深掐进紫檀木雕凤纹扶手,眼尾金箔花钿随肌肉抽搐轻颤。
她瞥见齐妃手背渗出的血珠正巧滴在银裸子上,那抹黑痕竟渐渐转为诡异的孔雀蓝。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她心中一惊,脸色瞬间变得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