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一笑泯恩仇。
虽然还不到那个程度,但温子曳的怒火的确被这一点弯弯的弧度抚平了,像有个软绵绵的小爪子在心底不停地挠,挠得他也想笑。
他轻咳一声,回眸望了眼舞池,朝祁绚招招手:
“先过来。”
他在楼上换了身打扮,深色的西服外套在昏暗光线中毫不起眼,前襟空空如也,并不见那朵白玫瑰的存在。
发型和面具也稍作改变,甚至连鞋都换了一双,似乎比先前矮上些许,一眼看去,谁都没办法在如此驳杂的环境中辨认出他和刚刚露台上的温家大少爷是同一人。
顷刻间,祁绚找回了分析情况的理智和能力,意识到自己可能闹了一个误会。
他既沮丧,又说不出地高兴,那是一种近乎于失而复得的惊喜。
他依言顺从地走近两步,抽了抽鼻尖。
两人贴近后,他便能从对面身上香水味的掩盖下,嗅到一丝熟悉的气息,这让祁绚完全肯定了眼前之人的身份。
他张了张嘴:“少爷……”
“嗯?”
祁绚无自觉地又笑了笑:“没什么。”
温子曳心口一甜,像猛地灌下一大杯加糖加奶的热可可,飘飘然地有点脸热。他掩饰性地垂下眼,努力板直的声线泄出一丝笑意:
“……怎么跟没断奶的小狗崽似的。”
这个评价过于羞耻,祁绚也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忘乎所以,懊恼地抿住嘴唇,压下面上的失态。
青年重归冷漠的神情让温子曳十分可惜,又不由松了口气。
真是美色误人。
祁绚只隔着面具对他笑一笑,他简直就没办法思考了。
四目相对,他们静静地平复片刻,飘荡在耳边的间奏缓缓步入尾声。
“这首曲子要开始了。”温子曳忽然说。
祁绚点一点头。
“知道接下来要跳什么吗?”
“知道。”祁绚说,“《维艾恩瑞圆舞曲》。”
温子曳微笑起来:“很好。”
他微微躬身,下颚高抬,直视着祁绚平伸出手心,是一个标准的、优雅的邀请姿态。
那双细长的眼眸一错不错地注视着祁绚,温子曳轻声道:“我说过,谁找到我,我就和谁跳舞。”
“所以……要上去玩一玩吗?”
祁绚想了想,摇头:“可是少爷,我并没有找到你,而是你找到的我。”
温子曳一顿,他没想过祁绚的直白和认真有时会显得这样……不解风情。
他好气又好笑:“有什么区别?”
“区别?区别在于……”
稍稍后退一点,祁绚深深望着他,须臾,学着温子曳的动作,完美地完成了一个邀约礼节。
他俯身在前,自下而上地用他宝石般绮丽的眼瞳倒映出温子曳的身影,一字一顿:“该由我来邀请你,才公平。”
“——少爷,能请你与我跳舞吗?”
温子曳一时失语。
好吧,他错得离谱。
这哪是不解风情?分明解得过分……堪称无师自通。
他叹息一声,屈尊纡贵似的将手搭上祁绚的掌心,故作矜持地思考片刻,才睨着祁绚眼睛里微微摇曳的灯光,说:
“我的荣幸。”
……
舞曲即将开幕,舞池里已人满为患。
他们来的太晚,只能占据里侧一个较为偏僻的位置,不过无人在意。
无论温子曳亦或祁绚,注意力都集中在彼此接触的肢体上——从交叉的双手,到轻轻扶握的肩和腰。
明明与周围的人一样,他们保持在合理的交谊范围内。
可不经意相接的视线、下意识避让的反应,都让这一合理的社交活动染上一层难言的隐秘与刺激,好像他们在做什么坏事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