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时间差不多了。”
楼下座钟传来悠长震响,祁绚见温子曳久久不动,不得不出声提醒。
“不急。”
温子曳从出神中回笼,无所谓地说,“光是前边的客套、送礼和致辞,一套流程下来至少要花掉半个星际时。这会儿该忙的是温形云,他才是今晚的主角,家族里那群老东西大概不想这么快见到我,再坐会儿也无妨。”
说完,他又沉默下去,镜链的阴影在面颊上摇曳,不知在思索些什么,莫名有几分寥落。
祁绚愣了愣,觉得气氛古怪到了极点。
他看着温子曳的侧脸,完全猜不透大少爷的心事,不明白方才还乐不可支取笑他的家伙,为什么突然间不快活。
舞会的事,自己不是答应了吗?
他究竟在介意什么?
琢磨半晌,祁绚也没研究出个章程,不禁有些失落。
温子曳是一个黑箱。
他想摸清箱子里都有什么,本以为探寻了那么多,多少有了大概的轮廓,大少爷的阴晴不定却再次将其模糊。
这令他甚至对今晚要给出的答案都有了一丝动摇。
钟声有一回响起,这次不必祁绚提醒,温子曳便率先转过身,往门口走去。
推门而出的那一刻,他脸上的阴影如雪融水般褪去,换上在外面时最常用的神情。
含笑、斯文、俊雅。
彬彬有礼、风度翩翩。
祁绚跟在他身后踏入走廊,听到温子曳若无其事地开口问:
“之前我交代过的话,在台上该怎么表现,还记得吗?”
祁绚顿了顿:“……嗯。”
“很好。”温子曳说,“今天,是你第一次正式作为我的契约兽,让中央星的人认识。虽然现在的我不需要什么名声,但也不希望在这种场合下丢脸。”
“舞会由我宣布开幕,你只需要乖乖站在我身后,维持合适的礼仪与仪态即可。”
祁绚点点头,发现温子曳根本没看过来,又“嗯”地答应一声。
不知怎么,他忽然觉得前方的人有些陌生。
不,不止温子曳。
他蓦地停下脚步,盯着楼梯转角出悬挂的玻璃画框,光线凝结的镜面倒映出白发青年盛装的影子,分明是他的脸,此刻,祁绚却找不到一丝一毫的熟悉感。
他……是长这个样子的么?
好像不过短短几个月,他就天翻地覆了。
温子曳察觉到身后脚步的凝滞,转过身,发现祁绚怔然地看着画框,容色肃穆,如临大敌。
“怎么了?”他问。
祁绚回首,深深地、复杂地望了他一眼。
那双绮丽的绀紫色眼瞳似有千言万语挣扎不休,最终化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沉重。
“少爷。”祁绚道,“你真的很讨厌。”
温子曳皱了下眉:“好端端的,你闹什么脾气?”
祁绚轻轻说:“闹脾气的人是我吗?”
温子曳眯起眼眸,心底的失控感越来越强烈。
他按捺下那份好像秘密被戳破的心虚与慌乱,似笑非笑道:“哦?难不成是我?”
“谁知道呢?”祁绚竟也学着他的语气,反问了一句。
温子曳一怔,一向只有他这么怼人的份,这是第一次,需要他去揣测别人的心思与脾气。
对象还是素来表达直白的祁绚。
他有些不舒服,还有些无所适从,不悦地说:“别忘记我们的交易……时期截止至今晚,你忤逆我,是想游戏玩到一半就跑?”
他记仇地把那个刺耳的词扔回去,眸色阴沉至极:
“祁绚,我最讨厌这样的人。希望你不是。”
祁绚听罢,点了点头:“你说得对,少爷。”
接着,他走到温子曳身边,情绪似乎瞬间平静下来,“下楼吧,很多人在等着我们。”
温子曳诧异地看着他,怀疑他是不是脑壳坏了。
这是在做什么?忽晴忽雨,捉摸不定的。
可这会儿并不是追究的好时机,他将疑问和恼怒压下,调整了番表情,才领着自家契约兽往楼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