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时安低着头绕过顾淮进入诊室,这屋子萦绕着浓烈的清茶味,像是刚刚打翻了一大壶泡好的浓茶,他在诊椅上落座,果然现了散着袅袅茶香的一壶清茶,瞧着像刚沏的,他闻道这个味道莫名感到安心,连刚刚躁动的腺体都平静了下去。
“喀嚓”的关门声像电流般激得厉时安脊背一麻,顾淮在他面前落座,翻开病历本,伸出纤长的食指在他面前桌子上点了点。
厉时安怔怔,什么意思?
顾淮从病历本里抬头刮他一眼,淡声:“挂号单。”
“……”
完了,厉时安眼神闪躲,听到这话非但没把挂号单递出去,反而又把它往手里攥了攥,他犹豫片刻,问:“我出去再重新挂一次吧?”
“你刚刚在外面排了多久的队?”顾淮答非所问。
厉时安再次沉默。
顾淮这话不仅在提醒他挂号要等待的时间长,也在变相催促他别浪费时间,后面还有很多人等着,至少厉时安是这样认为。
于是他只得深吸一口气,将那块被他揉的不成样子的挂号单艰难碾开,递给顾淮。
这破破烂烂的的挂号单和顾淮精干的气质格格不入,厉时安尴尬笑笑。
好在顾淮没说什么,甚至多余的眼神都没有,如常接过挂号单,边问边写:“身体哪里不舒服?”
厉时安不想在他面前说自己腺体的问题,这种感觉就像把他那点隐秘的心思剥开往太阳底下晒,他遭不住。
有什么比在前任前面说自己和现任那方面生活不和谐更尴尬的事?
厉时安觉得这淡雅的茶香都压不住他情感的躁动了,他尽力伪装的平静:“腺体最近不太稳定,想开一些稳定腺体的药物。”
顾淮压着那挂号单,想往上面书写病人基本情况,他摁开圆珠笔划了一道。
“……”
这单子因搓捻蹂躏,这会白色的星星纸屑已散满了顾淮干净整洁的办公桌,刚刚划那一笔更是磕磕绊绊,很难下笔。
顾淮唇角克制的动了下,厉时安觉得他一定是在笑话自己。
“……”
他更尴尬了,刚想出声就见顾淮以两指抵住纸张的两边,用力将它平铺,然后在上面写字,用医生的病人恰到好处的关切语气问:“还有呢?”
“没有了。”
厉时安注视着顾淮写字时不经意露出的笔触,顾淮每次写到结尾处笔画时总会习惯性停顿,仿佛要给这段文字落下一个完美结局,他对顾淮的这个习惯再熟悉不过了,他甚至能想到顾淮下一步是……
顾淮停下笔,微微蹙眉:“没有?”
窗外的光透过缝隙洋洋洒洒地照在人身上,春风吹乱了厉时安额前的,熟悉的青草气息仿佛又带着他回到了最初,那时他扑到顾淮身上俏皮地问他,为什么每次写完字都要停顿一下?
顾淮笑着替他整理被风吹乱的,语气温柔:“因为万物有始有终。”
那时候他们的屋子里种满了绿植,生机盎然的小空间内充满了欢声笑语。
顾淮总是习惯在每一次收笔之后将笔盖合上,无论是书写结束还是中间的停顿,他这么想着,就见顾淮直接把笔撂在了桌案上。
他没合笔。
厉时安刹时惊醒。
他看着正等着自己回复的顾淮,忽而想起时光不饶人,他们之间早已物是人非,风吹起的碎遮盖了他的视线,再没有那个少年温柔地为他撩开细碎的。
这间屋子没有绿植,顾淮手中的笔没有笔盖,就像他们之间。
没有结局。
厉时安扯了扯嘴角,他重复了一遍:“对,没有。”
顾淮正欲继续说些什么,厉时安却划着滚轮椅后退半步距离,生硬地重复:“我没有事了。”
然后起身夺门而逃。
明明没什么的,明明什么都没生,顾淮既没挖苦他,也没装作不认识他,一切都那么普通而自然,可厉时安便感觉胸口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有种钝刀子磨肉的压抑,砸的他呼吸间都是血腥气。
他走的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最后甚至小跑了起来,他不知道自己在想要逃开什么。
他既怕顾淮追出来,又怕顾淮不追出来。
厉时安一口气跑到了一楼大厅,确认四周没有认识的人了之后才扶着腿小口小口喘气,心脏因为剧烈运动砰砰砰直跳,他歇了会后拍拍胸口,赶忙往外走。
“诶?你看完了吗?”
走到门口时恰好撞见刚才取药房的医护小姐姐,她穿着便装,看样子是刚交接完工作下班,和要离开医院的厉时安撞见了。
医护小姐姐性子一如既往地急,还没等厉时安回话就自顾自往下说:
“我刚看你挂了顾医生的号,他的号很难排上的,你应该没排到吧?他今天有事提前走了,哦对!就刚刚三楼有一个oga信息素外溢,就那会顾医生就打了卡走了。”她说着还拍了下手,做恍然状:“你应该知道我们医院可以转挂号医生的吧?别没看上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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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你怎么了!喂!?”
原来他刚才在走廊撞见顾淮时,他正有事要走?
那顾淮为什么……
厉时安没听医护小姐姐又说了什么,行尸走肉般往门口走,他此刻内心五味掺杂,只想找个安全的地方独自舔舐自己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