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之深,则为之计远。”
许亚睁开眼睛,一双黑色的眸子里冻结着深蓝色的鸢尾花,如同漆黑的墨水倒进了蓝色的冰川里。
“他定性不足,日后在捉妖师的路上走不远。”
水镜里的李杳看着她,“这与你何干?”
许亚没有说话。
李杳道,“许亚,他不是我,不需要有多好的定性和修为。”
许亚觉得她很可笑,“你怎知他不想成为世间最厉害的捉妖师?他有卓越的天资,有可以渡劫的赤魂果,他和你一样,都有成为化神期捉妖师的资格。”
“他现在年纪尚小,尚且不明白化神期捉妖师意味着什么,可倘若他有一天明白过来,明白你让他儿时碌碌无为,让他浪费了大把的修炼时间,你怎知他长大不会怨你?”
许亚看着她,“李杳,你不是他,你不想要的,或许是他想要的。”
李杳也同样觉得许亚可笑。
她明明深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也明白她想要的不是李杳想要的,可是她还是将不管不顾地将李杳养成了她心目中的模样。
“他现在想要的只是长大。”
李杳手里把玩着一条白色的绸布,她看着手里的白绫道:
“若是他不能如同他所想的那样长大,不如去和他阿爹团聚。到了地底下,他阿爹总能教养好他。”
许亚看着她手里的白绫,扶着桌子的手颤了一瞬。
李杳曾经崩溃过。
在十一岁那年,她潜入湖底,白绫的一端系着石头,另一端绑着她的脚腕,差一点就在湖底咽了气。
许亚知道这条白绫的存在,却一直不敢直视这条白绫。
这条白绫的存在,时时刻刻提醒着她,她养出了一个疯子。
一个不想活不顾任何人的疯子。
她看过李杳的记忆,看见过李杳系白绫时平静的神色,那副神色,没有解脱似的的欣喜和急切,只和她平时抄书诵经的神情别无二致。
对于她而言,死亦不是解脱,但是她还是将白绫系在了湖底,静静地沉在水里两天,看着湖面的莲叶,看着从莲叶里裂帛而出的日光。
许亚永远也不知道李杳沉在水底,感受生命一点一点流逝的时候在想什么,是单纯觉得人生无趣,还是想用死来威胁她。
许亚闭上眼睛,将眼里被震慑的一抹恐惧藏去之后才看向李杳。
“你若真的下得去手,便不会至今还没有对我动手。”
她知道李杳恨她,也知道倘若没了银丝蛊和两个孩子,李杳迟早会对她出手,但是李杳一直在忍。
既是为了两个孩子,也是为了人族。
倘若她对许亚出手,斗得两败俱伤,人族便斗不过妖族。到时候人族结界破碎,妖族大肆进攻人族,无论是普通的凡人,还是两个孩子,亦或者是像霜袖这样的小妖,都只会活在恐惧之中。
许亚看着她,“日后他十日来随我静坐一次,其他的事我不会再管。”
另一边的水上阁楼,已经熄了灯的房间很黑,黑漆漆的床帐里响起了一丝动静。
过了半晌后,穿着里衣的孩子从床上踮着脚下来穿鞋,穿完鞋后,小心翼翼地走到屏风前,再次踮着脚拽下自己的外套后,摸黑朝着楼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