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理生日的前一天,收到的并非早至的祝福,而是宋濯转专业的消息。
对方换了学院,相隔数个街区,即便夏天结束也不会再有回来的可能。
同事说宋濯清早来过,给夏理留了礼物。
他带夏理去往休息室,零食柜里满满当当又塞满了夏理爱吃的东西。
推车上是一只做得不算太漂亮的巧克力巴斯克蛋糕,以及一旁放着礼物的纸袋。
夏理说不上为什么不敢打开,隐隐预感到那会左右这一整天的心情。
西欧在这个夏天热得出奇,午后下过一阵太阳雨,空气里都是散不去的潮闷。
夏理可能中暑了,又或许是太困,昏昏沉沉始终打不起精神。
导师下午没来。夏理发了封邮件提前回家,拎着沉甸甸的礼物,在愈发炽烈的阳光下穿行。
直到走进楼道,阴影遮出些许清凉,夏理这才停下脚步,累极了似的靠向扶栏。
他歇了一会儿,拖着步伐继续往楼上走。
盘旋的台阶仿佛没有尽头,栏杆上的锈迹时不时刮过缎带,发出细微却刺耳的‘刺啦啦’的响声。
家里没有空调,那台二手的冷风机在前些天坏了。
正值夏季,哪怕是在留学生的旧物交易群里,这类物品也贵得出奇。
夏理跌坐进沙发,慢慢躺下去,枕在扶手上,闷着一室的热气出神。
装礼物的纸袋斜靠着蛋糕盒,不知怎么忽地倒了,摔到地上,打破寂静,唤回夏理的注意。
设计简洁的礼盒掉出来,黑色皮匣,在角落印着万宝龙的标志。
比起宋濯为母亲准备的礼物,这确实如对方所说,算不上奢侈。
夏理深深吸了口气,倦怠地起身,继而弯腰,把地上的东西全都捡了起来。
[拿起这支笔的时候,请一定要想起我。]
——
夏理坐在书桌前发呆。
夜已经深了,从卧室的窗户往外看,连月光都吝啬照耀这个角落。
小小的皮匣正放在夏理面前,被打开了,在洁白的底衬间裹着支嵌了黑欧泊的钢笔。
宋濯把纸条叠得细致,就连折痕都四平八稳。
他没有留下落款,刻意要让夏理主动记起他的名字,坏心眼地不甘平淡退场。
“拿起这支笔的时候,请一定要想起我……”
纱袋已经泛黄,橙花没了香味,干瘪地堆叠在一起。
美好的回忆总是短暂得如同幻影。镜花水月,稍纵即逝。
尼斯的春末分明就在不久之前,却又遥远得仿佛相隔世纪。
夏理把笔取出来,摘下笔帽,用没有墨水的笔尖连出不存在的笔画。
[夏理,夏理。]
卧室逼仄狭小,夏夜在昏暗的光线下愈发变得潮热。
夏理就要喘不过气,要在这间老旧的公寓里窒息。
他不能再留在这里了,留在这里他会疯掉的。
[问你的心。]
夏理写不下去了,沉眠已久的焦虑被唤醒,揪着他的心脏催出轰鸣。
他爬到床上,躺进枕头,惶惶盯着天花板上凝固的影子,清醒地感受到无数思绪在脑海中对抗交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