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脸色不对,韩千君愣了愣,抬头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果然看到了一片隐隐的火光从后门急速窜来。
几人进城已经两日,对方也该发现了,终于找来了辛巷。
院子里的人也察觉到了不对劲,阿嫣适才见魏小知被师娘按在地上打,还立在院子里呵呵笑着,后一瞬便变了脸色,眸子冰凉,冲到了韩千君跟前,手里的一对双刀出鞘,对着夜空中吹了一声口哨。
韩千君还未反应过来,只见原本安安静静的院子里,突然从四面八方窜出了十几道人影。
韩千君听阿嫣说院子里有十几个像她一般被辛泽渊捡回来的女娃,她还纳闷怎么不见人,如今见到了,全是些小姑娘,同私塾的学子一般,年纪有大有小,小的与阿嫣相差无异,大的十四五岁,个个手里拿着刀剑,周身上下带着完全不属于她们这个年岁的冷冽和杀气。
十几人把韩千君围在了中间,阿嫣道:“保护好少夫人,擅闯者杀…”
“是。”
魏小知没想到自己这么倒霉,进门无缘无故被打了一顿不说,还遇上了一场厮杀,韩千君早已松开了她,魏小知从地上爬起来,紧张地问道:“辛公子呢?”
韩千君没答。
辛公子不在,傍晚时便带着人马密送杨风和莺儿走了,她留在这是两人商议出来的最好办法,从兆昌出来后,她与辛公子同行的消息必然已传入了对方的耳朵。
她留在院子里,伪装成所有人还未出城的假象,为杨风和莺儿出城争取更多的时间。
而她的身份,多少能镇住对方,只要不想惹一身骚,锦衣卫的人还不敢对她怎么样。如今对方的人马来了这儿,是好消息,说明杨风和莺儿没被发现。
“买烟花去了。”韩千君突然道。
魏小知一愣,“什么?”这时候去买烟花,他脑子真被韩三娘子灌迷魂汤灌傻了?
韩千君没功夫理她,即刻吩咐阿嫣,“把所有人撤到院子里来。”
阿嫣不明白她要作甚,看着越来越近的火光,催促道:“师娘先走。”
逃了一路,鸣春逃出了经验,包袱随时收拾好的,进屋拿了便往外跑,“娘子,走罢…”
韩千君没动。
这些护在她身前的十几个姑娘,没有一个超过自己的年岁,私塾死去的那二十个学子,已然成了她这辈子最大的痛,她不可能再让任何人为了她去牺牲。
她会走,但今夜院子里的人,一个都不能少。
“我是你们师娘,今夜你们都得听我的。”韩千君脸色再无半分玩笑,正色吩咐道:“嫣儿,去把你们先生买回来的烟花全拿出来。”
阿嫣不知道她要什么,但再不走,便来不及了,“师娘…”
“快去。”韩千君打断她,嗓音严厉,“你们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吗?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你们才多大?我知道你们功夫好,可杀得了一个,杀得了十个,一百个一千个呢?既然有机会活着为何非要去送死?”韩千君目光扫向小姑娘们的脸,肃然道:“辛先生当初救你们回来,不是让你们替他卖命,是让你们能在危险之时有能力自保,何为自保?打不赢硬不硬,不叫自保,叫送死!”
“我比你们任何人都要年长,没有让你们来保护的道理,更没有师娘扔下学生逃走的道理,你们今夜若是死了,让我怎么与辛先生交差?”韩千君说完后,大声斥道:“不想死的,立马去给我搬烟花。”
这两日众人见到的韩千君,一直和和气气,说话也温声细语,突然见她发怒,那蛮横的模样竟是比辛公子发威时还要可怕。
阿嫣愣了愣,到底收了刀,飞奔向了屋子,去搬烟花。其余人如同鸟散状,迅速跟在她身后。
烟花是辛泽渊早上让人买回来的,临近年关,长安城内越来越热闹,一到夜里四处都能听到烟花绽放的动静声,原本辛泽渊买来,是让韩千君今晚无聊时放着来玩。
可美丽的东西有时候也能伤人,她还记得三兄儿时被炸伤的手指…
莺儿一旦回到京城,落在皇帝的手上,毁的便不仅是太上皇的名声,宣安皇后的娘家薛家不得不死一死了。对方狗急跳墙不要命,她还不想死,没必要硬碰硬。
辛巷没了可以重建,人没了便只剩下一捧黄土,等阿嫣把烟花搬到前院,韩千君便让她带着院子里的人从前门出去,仔细交代她道:“干坏事的不是咱们,这大半夜莫名其妙被人追杀,为何要自己拼命?我们一没杀人,二没放火,要走便走阳关正道,你带着人往知府的方向跑,求知府派援军过来,若知府关门不见,你便去敲鼓撞门,告诉知州大人,说国公府三娘子在他管辖的长安城内被人追杀,问他管不管?他要不管,待我有个三长两短,来日国公府的韩国公会亲自前来摘下他的乌纱帽,要他的狗命…”
长安知府乃皇帝钦定的人,薛侯府和太上皇的手还伸不到他们头上。
皇帝父子俩斗法,知府的人想要明哲保身,装聋作哑她能理解,但她如今有难,他们便不能再做墙头草,总得有个选择。
天底下没有那么多坐享其成的好事,她偏不让他们如愿。
阿嫣到底只是将满十一岁的孩子,功夫好,但架不住韩千君的气势,唯有听命,将院子里人领到门外后,又不放心,拖着哭腔道:“师娘,其他人走,我留下来…”
“走,人要少一个,唯你是问。”要留也不该她留。